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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13日 星期六

峨眉山往事─通禅与王恩洋

〈通禪為南懷瑾太老師法號〉

引言   通禅者,在家时,余至莫逆,客夏,偕大坪寺僧通宽,走而过我。余曰:“南先生胡至此耶?”通禅曰:“投大坪寺出家耳。”余曰:“噫!汝于何代何地入家?”通禅曰:“老比丘五戒亦不持,口里滑油油的作么?”余笑。师,浙之温州人,南姓,怀瑾其名,父化度,母氏赵,固故家子也。毕业某大学,历充军政要职,而司中央军校教铎尤久,然年不满三十。通禅,盖披剃后名也,字师利,披剃师曰普明。普明者,大通之子也。今岁之夏,大通上人迎通禅之师盐亭袁公焕仙并潼南傅公真吾来山行七,余亦侧身彼会,七已,袁、傅两公偕范仲纯先生等返省而过我,盘桓久之。且曰:“师于是处辟此新疆,真开峨眉第一之秀也,是山者,睡已久矣,其在师而惺乎!其在师而惺乎!”余曰:“唯唯,不敢当,不敢当。”逾旬,友人以富顺廖居士兀虬记通禅与王先生恩洋会语一帙示余,且曰:“此帙已出,诸山索之,至砚无蓄墨,纸无停笔。”余阅竟,乃曰:“噫!此激扬宗旨,诱掖初机之梯航也!宜亟揭之,以共同好,并奖未来。”佥曰善,遂付印。曰峨眉中顶大坪寺七会后之片片者:盖七会前有种种,正七会时有种种,此七会后之种种者也;曰片片,曰种种,异名随名耳。
        峨眉山龙门洞僧演观引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禹历六月  谷旦
峨眉山中顶大坪寺七会后之片片

通禅与王恩洋
   通禅说
   师曰:民国三十三年禹历五月初一,焕师与傅先生真吾离山已数日矣,午后,童子持片来余寮,请曰:“有居士欲会师。”余手其刺而视之。有王恩洋三字,即语童曰:“去!关中人素不会客。”童去,余复自忖曰:普超师、兀虬居士皆不在山,而我不会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法于情,均不可通。乃即呼童曰:“止!止!”童立住。余随至外客堂,有一清瘦似老而未老之人,据坐而饭,见余至,即起立。余曰:“足下即王居士耶?”王曰:“诺。”知事亦指余而谓王曰:“是即通禅师也。”两两揖让,颇多道学气味和客气样儿。饭已。王曰:“此次鄙人因武大讲学之便。得游此名山。殊山虽名,而僧多俗,可叹!可叹!”余笑曰:“诚然!诚然!居士又何必过于要他们太雅!”王笑。复语曰:“初至毗庐殿、闻贵寺在行七,令人敬佩;此山尚有切实行道人。且闻袁焕仙傅真吾在此。特来拜访善知识。奈缘悭不遇;复闻有通禅禅师者,比较犹可一谈。故特来相扰。哈哈!”余亦嘎嘎曰:“过奖!过奖!有劳!有劳!”

  兀虬曰:师语至此,私谓兀虬曰:“王居士外形谦谨,内蕴人我,骄慢极大;且亦初生之犊不知人间有虎者也!余惟报以微笑,彼此不语者久之。”

  余曰:“向德滋久,今幸相遇。通禅自忖,大德名喧海内,弟子遍蜀中,不肖如通禅者,早应趋谒领教,今大德善来,自是为通禅等造福不小,幸当一赐高论也。”王应诺,谦逊不惶。余乃申前说,笑语王曰:“山名僧俗,今古同慨,通禅曩作居士时,亦常为此论,及到了此山,穿了一件圆领衣,婆婆妈妈住了几天,乃知我曹亦不雅。何也?盖三世诸佛,正于此转法轮;不然,何处寻得出一个菩提道名字出来!”王曰:“亦是,亦是。”余曰:“虽然,王居士,我与你作一件雅事来看看罢!”乃起谓知事曰:“王居士,大德也,名喧海内,法相宗泰斗,今晚可集僧俗聆王居士的雅论。”知事曰:“善。”王笑曰:“不敢!不敢!”王步行来山,因请水洗足,洗足已。

  王曰:“师与袁焕仙如何过从?”师曰:“焕公,余师也。”王曰:“从彼习何艺何道?”师曰:“宗门进足,实出师导,然焕公实无一艺一道以授通禅;而通禅亦无一艺一道受自焕公。至于齐庄中正,发强刚毅,逊及诗文等等,时或一游戏耳。”王曰:“呀!袁某亦知诗若文耶!?”余笑曰:“岂敢!岂敢!粗学!粗学!”王曰:“人云袁某禅讲得好,未闻其能诗文也!师今云云者何欤!”

  余曰:“诗文且掷。此后公若有眼,自当自知,无容赘说。至于如何是禅,倒需得研究研究。王居士,你试道一句看!”王相羊不语。余曰:“若言讲得是禅,何必焕公,王居士定会禅矣,何也?王居士讲得不少也;王居士定已会禅,何来我处滔滔?”王笑,余亦哈哈,彼时空气,遂尔寂然。

  兀虬曰:书至此,师又谓兀虬曰:“此时两两无语,大似六月凝霜。自念老婆心无用,对客礼有输,乃以他事与语。”

  余曰:“今春某新闻纸上,披露王居士与某君论密宗一段,缘究何也?”王曰:“此余读者某君书(书名已忘记)之反应。然密宗确为集外道之大成,非佛法也;为魔子见,魔子道。密宗之兴,佛法之灭必也!彼宗尚存佛法少许者,借以作幌子耳。”王语已,余以目顾视王者久之。乃曰:“居士亦学密乘否耶?”王曰:“未学。”余笑曰:“最好学彼宗已然后再下批评较为切实;不然,便成了廖胡子在十字街头问行政院今日所议何事,讵不笑话!夫密宗为婆罗门等教糅成,无容讳言,盖古德因地制宜集外道之成。餍众生之欲;所谓法依心起,妖由人兴,而趣其入道则一也。不然,于一切处成正等正觉,为非佛说?妖也?魔外也?可乎!可乎!一切处既成正等正觉,彼密乘者,宁出一切处外而别有一密乘耶?既不出一切处外;况一切处无外。今诠为魔外,又乌乎其可也!又莲花生大士等,都以诸法寂灭而不住在寂灭为究竟;且记云密乘之兴,当佛法衰落之末法初季,与居士所见,亦有合处;何得肆口鼓簧,轻议上宗。又密乘红教之大圆胜会,白教之大手印,黄教之中观见等,岂可尽斥为魔外耶?若必彼为魔外是佛说三藏十二,何一而非魔外!三藏十二,既云魔外。”余呼王曰:“王居士。”王应曰:“诺。”余笑曰:“岂有公朝朝暮暮,暮暮朝朝讲的唯识法相,并且那几个滥名词,臭道理,而不成魔外耶!所以说我劝公此后要破斥彼宗,必要入得彼宗,不然,便是痴人说梦,见笑大方,是未破人而先丑己矣。如何?”王曰:“若然,请师一说大圆胜会,大手印,中观见及双身等,以广见闻,如何?”

  余曰:“我不懂见闻,且未学彼宗,公欲究理,今之密法盛行,但往彼求可也。”

  王曰:“虽然,请师少说几句如何?”余窘于请,乃曰:“白教之大手印,一般人以为同于禅宗之方便。”语未卒,王骤起曰:“不然!不然!”余亦骤起曰:“不然!不然!公的不然,权时搁下,待我说完,公再不然。”王无语。余曰:“他明彻的人,头头上明,物物上显,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谁佛谁魔,谁同谁异,孰优孰劣,孰短孰长,在未了彻者,固不无自生出入耳。大手印等,在了事人分上观之,一字已无,一法不有,那有闲情在白木上生钉。评彼优劣,说他短长耶?!”余又呼王曰:“王居士。”王应诺。余曰:“公不信乎?三祖说的:‘眼若不寐,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依我劝公,还是自家管自家,俗话说的:各人打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较为真切。不然,腊月三十到来,阎王老子是不怕公说种子缘生,八识二无我的!”

  王曰:“你的话倒还有点道理,然则黄教之中观见,复为如何?”
   余曰:“上已显说,了无蓄义,今又云云,是欲山僧无事生事,再荡恶水也。三世诸佛,一切圣贤,一见永见,略无彼我,何有短长,恒滞半途者,则不免借他方便。令彼见圆耳,双身等法,一切戒门、慧门、定门、都为彼辈而设。或者曰,宗克巴大师示中阴成佛者,盖未舍比丘戒而修双身也。”王骤曰:“胡说!胡说!此真魔道矣!”余见其过激,亦置而不辩,徐徐乃曰:“他家自有通人爱,余等不必代人着急,若便斗口,便成了三家村中王婆骂鸡矣!”王笑,余亦哈哈。余复曰:“密乘与中国道教互为关系处,倒有研究。”王曰:“这无疑的;密宗乃偷中国道教的东西,此内学院吕秋逸先生论之甚详;盖吾国周秦时代,已有房中术,房中术者,即密乘双身之鼻祖也。”余惟笑而不言。

  兀虬曰:书至此,兀虬搁笔,私叩于师曰:“房中术即双身耶?”师曰:“否否。”兀虬又叩曰:“愿垂开示!”师曰:“谓房中术即双身者,此云见骆驼谓马肿背;若曰非双身者,又是秦赵高指鹿为马,此处密乘诠之至详。”师又云:“学此法者,先修气功,且非上师亲口密授,必不成就;以总而言,先圣盖为多欲众生而谋此一方便入德门也。若曰极究竟处之双身则四时八节,墙头瓦硕,无不必现。”兀虬又曰:“如何是极究竟处无处不显的双身?”师召兀虬,兀虬曰:“喏。”师曰:“是单?是双?”兀虬礼拜。

  王曰:“中国佛学,有两畸形发展:一、禅宗。二、密宗。密宗已如上说。而禅宗者,推倒三藏十二经论,离语言文字,创棒喝以接学人,似远乎教。”余曰:“止!止!足下名喧海内,而作如是语言乎!夫禅宗离语言文字者,乃为执理事或执非执理事等障道之人一期发药,讵得据为实法而曰远教!若曰不推倒三藏十二,此为不辨菽麦允为盲者之言,且亦不识禅宗宗旨矣。何名禅宗?禅宗者,揭为‘教外别传’者也。夫三藏十二,不越夫教;若不推倒,何云教外?何有自宗?既无自宗,何名别传?既非别传,禅宗即教,教即禅宗;既已教也,何贵此宗?果尔,我佛世尊,又何必在灵山会上,头上安头,当彼百万人天,亲手拈花,而彼百万人天者,都各如聋,如哑,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乃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云云者,讵不多事!若曰必推倒三藏十二,我试问公,从世尊在灵山会上付嘱迦叶,以至于今;王居士曾亲口向我说的指月、五灯诸书,已曾亲看;若然我且问公,无论宗门下之大德、小德、乃至不德,及五宗任何一宗,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时,并且哪一刻,示人警己,策众拈提,又出离得他三藏十二哪一说,哪一义,哪一画,哪一点?此无论也;即以公等演教而言,亦云‘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永为魔说。’王居士你又试道一句看!禅宗是推倒三藏十二?是不推倒三藏十二?是半推倒是半不推倒三藏十二?是远教?是近教?是正教?是邪教?道来!道来!”王无语。余乃曰:“殊不知,此正所以为教也。此乃实教、正教、不妄、不诳、不邪教;非托空挂羊头卖狗肉之一切种伪教、盲教。居士不切见而赞之美之,今云云者而疵之,何耶?况宗者,释迦老子在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而悟此一着子时之权名也。教者,以此一着子而示人,使天下后世翕然从风,公证此一着子之假号也。若然,舍宗何教!舍教何宗?是宗者教之宗,教者宗之教也。翻手覆手,义当何从?又若云禅宗是离语言文字。然则门外石狮子,为禅宗也,必矣;何也?彼石狮子者,离语言文字者也。又宗习禅宗之徒,必不交接往来。无室家之乐、报国之忠、敷道之雅矣。何也?是教是者,亦不能离语言文字也。可乎?可乎?”王又欲语。余曰:“止!止!勿躁!勿噪!山僧既已打开话匣,必要磬吐。必曰棒喝即禅宗,此语尤为注错。盖棒喝之兴,始于六祖接神会,倡于临济德山;而喝之兴,亦于是时应运而诞;要皆一期方便,黄叶止啼之言,若曰实法,然则十字街头,村夫市侩,斗骂发泼,与此棒喝何殊?亦即禅宗也!又可乎!可乎?”余言至此,乃呼王曰:“居士。”王应诺。余曰:“此后望居士不入人室不谈人事,不然,总是隔靴挠痒。”王笑。余亦笑。于是彼时空气又复寂然。有言莲花峰风景者,王欲往赏,余以道滑坚辞,王固挽之,余乃勉行。涉其峰,有木凳三,盖余月夜花晨,每每于此习定。知事为余购置者也。王据一凳,余为指点诸峰秀色,王亦栖心古木斜阳。因谓余曰:“吾侪当于是处久坐,不必卒言归也。如何?”余笑颔之。

  久之,无语。王忽问曰:“袁焕仙其为人也如何?”余曰:“澄潭秋月,无物可方。若以人言则豪迈有礼,肝胆照人而已;又苟或为人,每多漫骂。”王曰:“为何如此?”余曰:“此亦明镜当轩,胡来现胡,汉来现汉,理之常耳。人固曰豪迈,曰肝胆照人,曰老婆心,余每每谓诸同侪曰:似也?非是矣。”王曰:“外闻多议其禅为狂者何耶?”余曰:“阿弥陀佛。若外间多议其禅为不狂者,当今之世,何贵有此一个焕老!且幸而有此一毁,不然,则焕老真真冤苦,虚生于今之世。而释迦不掩室于摩竭,净名不杜口于毗耶;孔夫子亦不逐于鲁,畏于匡,厄于陈蔡,微服而过宋也。那么,王居士尚能听山僧今日一度狂言乎?”王笑。余又曰:“讵知此犹为好评,而讥之毁之者。聿云少也。”因呼王,王应诺。余曰:“稻麻竹苇,遍尘刹,罄空有。居士以云多否?”王曰:“多。”余曰:“尽如是辈以毁,不但于焕老不能丝忽贬损。且益增其誉,何也?足见今之世,真不可一日无此老矣!况焕公常骂人,而人必骂之。所谓果报昭然。亦何足怪!”余复呼王,王应诺。余曰:“王居士,诸方都尊公为开士,公胡人云亦云,于此而犹自生疑虑。不亦冤乎!可怪!可怪!”王笑。

  良久,余乃谓王曰:“王居士与欧阳竟无老居士如何过从?”王曰:“欧阳,吾师也;且某之能学佛者,皆为师导。”余俯思良久而应曰:“是,是,不错,不错。”王曰:“师何故舍家?”余为略说生平。且云:“余之裂世网,入世网,领圆领而发髡者,皆余师焕公之赐。不然,将同王居士等,老死于江湖之上矣。每每思之,不觉汗颜,时亦泪下。可惧!可惧!”

  王曰:“师于成都参禅的人,认识几许?”余曰:“参禅者认得极多。参禅人则又一个也不识也。”王无语。久之。
   王曰:“傅真吾为如何?”余曰:“傅先生乃吾师契友,余之前辈。”王曰:“其为人也,亦学禅乎?”余曰:“傅先生不但能禅,且也通密,居士于宗下和密乘有疑,都可径往彼处值之自契。”王曰:“傅真吾者,其旨何趣?”余曰:“傅先生者。无旨可趣,若就人言,则归止禅宗,习密其余耳。”王曰:“他的见地果为如何?”余曰:“确有见地。”王曰:“分量如何?”余曰:“汝去问他。”

  王曰:“师认得大愚否?”余曰:“山僧在成都都认得。”王曰:“此次余在成都,黄旭方特请大愚与余。座中持论甚久,且亦激烈。渠之为人,余亦知之。师试言大愚见地如何?”余曰:“王居士为何你的脾性不改,顽皮如此!一知便了,总如此絮絮叨叨。未免成了子贡好方人了!愚师。当今大德。公既知之,胡劳再问!”王曰:“虽然,师须一语!”余曰:“愚师大德。”王曰:“不管他大德不大德,乞师一语!”余曰:“愚师大德。”王曰:“师真世故!”又曰:“袁某与大愚如何过从?”余曰:“友耳。”王曰:“若然,二人见地孰优?”余曰:“明天说的。”王曰:“不必支吾,必要一言!”余曰:“已与公四言,何云一言。”王曰:“请师明说!”余曰:“从来不发暗箭。”王曰:“虽然,师试一比较之。”余乃曰:“若言愚师见次焕公,则为话堕,见有轩轾,亦是功用边收。且焕公本来无见,从何说地;既无见地,依何而比;况乃较耶!”王曰:“然则袁某过之矣。”余曰:“噫!你不通我话。”王无语。余问曰:“居士在成都与愚师辩论之结果如何?”王曰:“甚激烈!”余曰:“可惜。”王曰:“可惜什么?”余曰:“可惜一顿饭喂狗!”王曰:“有何说?”余曰:“辜负主人!”王曰:“主人与客皆各听得有味!”余曰:“若然,则真正辜负主人也!”王无语。久之。余又曰:“居士既云对于愚师亦自知之。试下一批如何?”王曰:“彼不免有所取也。”余曰:“极是!极是!然则居士亦不免有所舍也。”王曰:“不然!我无所舍。”余曰:“管他然与不然,居士今午已食饭否?”王曰:“已食。”余曰:“赃物俨然,非舍而何!”余又召王。王应诺。余曰:“若无公舍,谁见人取!”王默然。

  王又曰:“贾题韬何如人?”余曰:“山西人。”王曰:“他亦有见地么?”余曰:“何必问我,自可问他。”王一笑。
   王曰:“师见虚云和尚,有何议论?”余曰:“实无议论。”王曰:“为何如此?”余曰:“焕公与虚老谈且数四,余皆侍师,不遑及问;且通禅期年不践陪都,友朋过从甚忙,彼时自量,亦无话可说,故无议论。”王曰:“他二人优劣为何如乎?”余曰:“虚老为海内大德;焕公实吾徒上师。而彼优劣,谁能判之!”王曰:“师但姑言虚云与袁某之比较为如何,即得也。”余曰:“他二人一见便了,且言来语去,互相推崇,各裂一土,谁能比较?”

  兀虬曰:记至此,师复谓兀虬曰:“王某彼此历历问来,意在抹杀诸方,独是其是;其狂妄如此。而名喧海内,诸方震之,我实不懂。余悲其不可救。乃支吾或假寐而坐。”

  久之。王又曰:“师在关中作何消遣?”余曰:“阅藏。”王曰:“学贵专工,克穷一经一论,都可名家。一大藏教中,许多不可靠。若兼涉,必不至。”余曰:“噫!居士作如是等言耶!若作如是等言,我老老实实与你说,余非治学,更无所谓名家。余阅藏,不但未想到名家不名家,还够不上今人说的走马观花,何也?余有时马过而花亦不观矣。且余之阅藏,正如三家村中学究看小说。王居士,你说你说!那一部小说好?那一部小说又不好?况好又任么?不好又任么?”王曰:“危险!危险!”余曰:“险危!险危!”王摇首曰:“呜呜!”余亦点头曰:“唉唉!”至是,余惟观雾摇杖而已。王则正襟危坐,如老僧入定,又时或作长呼吸,久之头垂而复自仰者数四。余以峭崖深箐,蛇虎所宅,恐其疲坠。乃曰:“王居士瞌睡若来,可回寺内安眠,若过昏沉,则落崖下去也。”王曰:“不是昏沉,不是昏沉。”余曰:“不是昏沉,又一昏沉。”王无语。

  王曰:“九次第定究为如何?”余曰:“居士讲教多年,而以此定问及山僧者乎?若以此定问及山僧,山僧又老老实实向王居士说。宗门下人,不知什么名字叫做定。”王曰:“宗门非定,乃般若也,余亦知之。但是……。”语未卒,余即应曰:“否否!宗门亦非般若。若般若者,则名般若,不名宗门也;然般若非宗门,若宗门者,则名宗门,不名般若也。须知,般若与宗门,实非一,然又不二。”王曰:“如说。则一切不二,定慧齐章,虽不言定,即如来大定矣。况九次第定乎!”余笑曰:“岂敢!岂敢!”王曰:“若然究竟如何是如来大定?”余曰:“公向不定处会取。”久之,王曰:“此与一味境界如何?”余曰:“居士亦知夫一味者乎!若知,我这里恰恰有两位。”王曰:“哪两位?”余曰:“你一位,我一位。”王曰:“莫蔓言!如何又是一行三昧的境界?”余曰:“有有空空,尘尘刹刹,何一非是,何一是是;凡有皆空,空亦非有,有何境界;若有境界,悉属幻法。都名权语,何有是处。”王听至此,声色俱厉,起而大骂曰:“所以说禅宗是儱侗真如,颟顸佛性也!”余亦起而厉声大骂曰:“魔子!魔子!汝诚不足与语也!如此肆口,必遭果报!”王曰:“余乃一片慈心,遭何果报?”余曰:“此正果报昭然,公犹不知,向后有公吃苦的时候。”王乃强笑,余亦哈哈。

  余又曰:“王居士在成都与愚师谈论,亦如是激烈乎?”王曰:“然,但有过之而无不及者。”余曰:“哈哈!所以说公不能见焕公,何也?见焕公如击涂毒鼓,远闻远死,近闻近死。今不死者,则未闻也。如建清凉幢,不建则否,今不清凉,则未建也。彼焕公者,宁有闲情如我辈等絮絮叨叨,与你说定说慧,说宗说教!”王曰:“如此非会不可!何也?亟当救伊!”余曰:“承蒙慈悲,承蒙慈悲,但是,焕公之病已深。现在三世诸佛,一切圣贤,释迦老子,并四类含生,都在救他,都感头痛,都云救他不得。我想王居士还是各人打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最好还是把自己救一救罢,不然,怕卖草鞋的要笑你,何也?他说他与王居士作草鞋不及。”王曰:“噫!真正狂禅,真正狂禅!”余曰:“居士。”王曰:“诺。”余曰:“我狂已息,君狂正酣耳!”王笑,余亦笑。

  王曰:“我切切实实问师,师亦切切实实答我,汝辈宗门下人,一见便同于佛耶?”余曰:“哈哈,岂敢,岂敢!若不同佛,云何曰见;若有佛同,是见佛同,云何曰见;今既曰见,是自见见,云何同佛?我如是说,纵经尘劫,公亦不会。公但见无所见,曰佛,曰同,曰魔,曰异,不着问人,乃知当人由来成佛,亦已久矣。谁与谁同?若有同者,二法也,岂佛法哉!若执无同,亦二法也,岂佛法哉!”王曰:“我则不然。”余曰:“我今日大晦气,遇到了公这一个书呆子。如何又有一个不然?”王曰:“余惟曰见,戒定慧等学,及菩萨功德神通等,常不足耳。所以说梵行当起,所作须办。”余曰:“善哉!善哉!你好,你好!然居士亦知夫神通功德等乎?”王曰:“何谓也?”余曰:“居士昨夜宿何处?”王曰:“九老洞。”余曰:“今日何故在此?”王曰:“此又一说也。庞居士云:‘神通及妙用,运水与搬柴。’我已知之。”余曰:“居士何必食人余唾而云自己家珍!”王曰:“无主之物,彼此都可用用。”余曰:“若然,是何神通不具?是何梵行不足?是何所作未办?是何功德未齐?道来!道来!若不足者,王居士的真如少一法也。岂不笑话!”王无语。王曰:“如说,见后仍须学佛否?”余曰:“呸!见亦虚言,云何曰后,青天白日,谁与你说鬼话!何也?若他见了的人,觉己已冤,何有于人;天上天下,何处寻佛?既无佛寻,学从何学;今既有佛学佛,何曾见来;既无所见。恶得不学。王居士,王居士,这些葛藤非语言可诠,意思能缘。何也?悟证则不可示人,说理又非证不了。公但求证,驰求心自然消殒,一切皆知,不必问人也。”王曰:“你道不知我的好处!”余曰:“何谓也?”王曰:“以你说的话比量而知也。”余乃笑。

  兀虬白:书至此,师私谓兀虬曰:“彼时余想斯人见陋如此,而名喧海内,当时即欲身犯杀戒,掌他下崖,以饱蛇虎,免他在世害人儿女。复念果掌彼也,必污我手,而见笑小说上的鲁智深。乃仍摄念,强颜而笑。”   余曰:“不谈,不谈,当归晚餐也。”王乃起回寺。余鞋底厚,而苔深径滑,几至踣跌。王曰:“此亦在定乎?”余曰:“正在定中。”王曰:“呀!”

  余回寺,品茗内客堂。良久,各无语,又久之,王谓余曰:“余非厚非禅宗。”余庄色严词而即止曰:“住!住!公此言句,遭果报亦不小也,况余乎!公不厚非禅宗。尚有轻视意在;果尔,地狱已够你受!况你前论禅宗是儱侗真如,颟顸佛性耶!余当时以切为赴机,未斩你失,今幸有暇,特一正之。公谓学禅宗人,或今之自名为宗门下客,每多,或尽;或有儱侗真如颟顸佛性者,可也;谓禅宗是儱侗真如,颟顸佛性,则不可也!公必如上说,必遭果报,将不仅断舌也!何也?毁蔑般若,轻侮大乘也。”王曰:“余非轻侮禅宗,但于是宗,余有三点意见。”余曰:“云何曰三?”王曰:“一、余阅五灯指月诸书,古德宿彦,无不通教,今之宗门下客,每每斥教,余认为不可;二、学教人,一期方便,然亦必须参宗;三、古来大德,有不通教而走入歧途者。”余曰:“是三支者,一、三两支,盖谓宗门下人,通教则得,不通则否也;第二支者,乃习教人之失,何有于宗?王居士,王居士,何为宗,何为教,上已明晰,居士又以此三问,下值山僧,山僧窃谓王居士老也!不但耳聋,或心亦聋也!何也?是三支者,学佛者之通病也,皆非禅宗之病。若曰禅宗不越乎佛学,学佛者之通病,即禅宗之固疾云云。是孔子决非圣人,必是春秋时一个滥代书也,必矣!和也?今之滥代书者,皆亲读孔子书者也。若以是三过而过禅宗,何异以滥代书而滥孔子。讵不冤乎?亦可晒也!”余又谓王曰:“我切切实实告你,不管古来,今来,大德,小德,未有通教而不通宗者,亦未有通宗而不通教者也。何也?同一法味也。譬如饥者食饭,食此饭饱,必知食彼饭亦饱。今云此饭能饱,而彼饭不能饱者,决未饱食此饭也。此理至明,无容赘举。”

  王曰:“余阅五灯会元指月录诸书,古德实有过人处,然亦多有不够处,所以我对于宗下,往往因之而过不去。”余曰:“古人不够,乃古人之失。抑亦禅宗之失乎?况五灯会元指月录等书,乃一期方便,示行人入德跻齐。然选是书者,亦煞费匠心也。因入德之难易而沛浅深;视根器之优劣以彰渐顿。此书得住人寰,实四生之福。懋也!都哉!人百其口,讵能罄赞?若执以为是禅宗者,固如是也,尽善也,尽美也,观止矣。又何异王居士看了一部大手印,便大吹而特吹,就批评起密宗来的大错误呢!”王曰:“此又一说也。”余曰:“哪有许又一说,那一说,左一说,右一说。”

  王复谓余曰:“老实相告,佛之见,余已见;佛之行,顾余尚未到耳。”余大声曰:“呸!今之世界,那有如王居士这样狂妄自欺欺人的!何也?苟公既已齐佛,何行未到?今者,行既未到,何曾梦见佛见。王居士,再莫要自欺欺人,见笑大方,而自发狂了。谓余不信,余与公举一现成公案,公即自知也。如人见鸠可杀人,而自犹饮鸠乎?知鸠能杀人者,见也,见此而不饮鸠者,行也。今既饮鸠,何曾梦见鸠可杀人!”王曰:“然则师已见同于佛乎!”余曰:“本自无见,和佛可同;青天白日,公是王恩洋,我是释通禅,非神非鬼,见个什么!在彼漆桶,闻余此说,又必执曰无见,无见;若曰无见,彼此皆未把尿作酒,何得拨有为无,析有为无。”王曰:“若然,汝于上说,真邪?实邪?抑妄语耶?”余曰:“如不尔者,入地狱如箭矢也。”王笑曰:“岂以佛而入地狱者耶?”余曰:“佛不入地狱,今日有谁与王居士葛藤半天。”王无语。

  王曰:“师已见行等佛耶!”余曰:“岂敢。”王曰:“佛真入地狱耶?”余曰:“上已具说!公仍不荐。佛不入地狱,有谁教化足下。”王曰:“危险!危险!如此之论,大违因明。”余曰:“居士,公真如众盲摸象,执一非余,不但不明宗旨,且亦不通教义。今后以余之见,公当于大乘诸经,熟读专研,乃知余言不谬。此日与公塞闹半天。我真无如许精神,为公再搬书柜子也。”王曰:“不必,不必,危险,危险!”余曰:“王居士,大乘诸经,公犹不据,若是经旨,都有不合。那么,释迦老子真该打死!”王曰:“若然,汝等宗下人,既不依教,究何归止?”余曰:“笑话,笑话!任从江海变,总不为君通。”王闭口,余笑。

  书至此,师笑谓兀虬曰:“你说我是与他通,是不与他通?”兀虬曰:大地春光,师已为彼泄漏罄尽也!师笑。
   久之,王又曰:“余去年在陪都,于陈真如处,见虚云,写了一偈云云,师看如何?”余曰:“不懂。”王曰:“见行同佛,何云不懂?”余又曰:“不懂。”王曰:“师何必大智而默?试道一句看看!”余曰:“不懂。”如是久而无语。旋乃晚餐。

  晚餐已,憩于其厅。余问曰:“居士此次由嘉州来,过乌尤寺,见马一浮先生否?”王曰:“见。”余曰:“马先生作么生?”王曰:“讲儒讲禅。”余曰:“马先生亦讲禅乎?”王曰:“姑如是说。”余曰:“马先生如何?”王曰:“噫!此公似乎近于狭隘。”余曰:“马先生当今大德,可称希有,此无论也。居士乃于今之名师大德,都一无可意者,何耶!”王曰:“彼之大德,亦同我之大德差不多。”余曰:“唉,恐怕他们合成一个,都敌不过公罢!何也?天下只有一个王恩洋也。”俄顷,王乃曰:“余此次来贵寺,纯系友谊相访,决非勘验人,或嫉妒人者。”余曰:“莫声明,愈声明愈糟,我也不作如是想也。”王曰:“此亦不得不声明,在余昔日,或有上念也。”余笑。

  知事请王于客堂,为众开演佛法大意,众集,王讲苦、空、无我、无常,义毕。送寮已,知客普书师私语人曰:“此人讲得一口好名相。”众曰:“诺。”书又曰:“彼初到寺时。余便问曰:‘居士自成都来,可认识贾题韬否?’他便曰:‘他晓得什么?’足见此人还是有些过场。”余笑颔之。通义亦曰:“此人讲得尽是取自诸经诸论中,实少自己胸中流出的语言。”余曰:“莫管闲事,各顾各的罢。”

  初二晨起,洗漱除治已。王又曰:“昨日与师谈的不少,今朝还有教赐意否?”余曰:“不敢,不敢!通禅应当与居士领教处尚多,惟悭于时间,不得尽其情。然亦通禅夙业所感也,讵尤人乎?”王曰:“师如此关门,余尚何言。”余曰:“居士太谦!”

  晨餐已,王欲辞去,坚付饭寝之资。余不可曰:“今日任云如何,大德都不该如是。”王曰:“何必时时以大德相称!”余曰:“大德不可称,小德出入可也。”王曰:“大德加余,且不可,况小德头衔耶!”余笑,王亦笑。时细雨密作,王戴斗笠,纳草履,背负行囊,怡然将行,其乐道安贫之状如此,亦至感人也。

  兀虬曰:师语至此,私谓兀虬曰:“今之学佛,如王恩洋者,百中难见其一,千中难见其一,万中难见其一。何也?盖王恩洋具如是三事,纵不造其极,达其寝,然亦佳士也。汝辈宜尊之,效之;慎勿远之,毁之,而自侪于世之高倡菩提,内蕴奸佞者;若仅以挂羊头卖狗肉,则犹祸之不小者也。”兀虬曰:“云何是王先生的三事?”师曰:“一甘淡白如头陀;二精进不怠;三不舍梵行。”兀虬曰:“然则王先生之见如彼云云而卑陋者何耶?”师曰:“此初机未明心者之通病耳,乌足以为王先生一人病。倘王先生无如上如是等病。汝其能闻余说如是等语句乎?”兀虬闻语已,踊跃作礼,乃东望嘉州,向王居士三拜,欢喜而再记。

  丁行,余送至山门,王曰:“相谈一夕,觉得师的好处太多。然行此一路,似乎障碍不少。”余曰:“不错,不错。但是,若无如说障碍。那里显得出王居士的路途得力,汗马功高。”王笑。行又数伍,吾复曰:“通禅等业重过多,而路途又不得力,王居士此次辱驾来山,如此婆心。尚未度得某等,未免辜负大德盛意。”王曰:“岂敢,岂敢。”余乃笑曰:“虽然,王居士辜负山僧处亦不少也!”王曰:“有说乎?”余曰:“有。”王曰:“有何说?”余曰:“即此骄慢处,最易陷人,山僧与老居士,当共勉之!”王曰:“诚然,诚然,骄慢之病,任何一人皆有,但是,依我看来,我之骄慢尚觉得甚轻。何也!有范围也;师等之骄慢,以较夫我,则又似重。何也?盖师等有时当骄慢而不骄慢,有时不当骄慢而骄慢,有时处处行行,无一而不骄慢。以我看来,你们的骄慢,真实是无量无边。实为可惧,此某之虑耳。”语至此,余乃大笑,合十曰:“承赞,承赞,然则大德太过誉我侪了。”王笑,余亦笑。王趑趄不行。余曰:“行也,行也!昨、今两日叨叨,私情已结,居士此行,山僧欲赐一物不可,不赐一物未能。析抑叶诗,又大非山人所好。通禅百思无物可献,拟以二句壮老居士行色如何?”王曰:“此是何意?”余曰:“居士何得大智而惑,大听而聋?”王曰:“师意盖谓某不了彻宗门下事耶?”余笑曰:“哈哈,非公境界!”王曰:“然则昨今两日与师絮絮叨叨者,何谓也?”余曰:“陪老居士游戏耳。若提斯宗门下事,通禅实怕。”王曰:“师之力气如许怕甚么?”余曰:“怕骇死王居士,通禅遭命案不起!”王笑,余亦哈哈。王曰:“师有时说话太客气,有时说话又太自满。真是出入卷舒,令人捉摸不得。但是,我总希望你们莫要忽略了教义。”余曰:“王居士。”王曰:“诺。”余曰:“是何教义?”王无语。余又曰:“是忽略?是非忽略?”余乃曰:“我辈朝朝暮暮,暮暮朝朝,语时,默时,行时,坐时,上堂时,乃至与宾客交际,市儿斗口等一切时,都未丝毫忘却教义。又敢老老实实与王居士说一句最恳切的话。如上所说,一切及非一切处,无一而不是三世诸佛及吾侪的教义,又敢与王居士再说一句,唤甚么作教?况义耶?忽略不忽略且置。顾王居士于教义上,似尚未通,乃自未荐取耳,今云云不亦宜乎!不然,若谓山僧之言,强辞夺理,自是非人,远谏潜恶,一切等过。请老居士把山僧之语,蕴在心中,或抄在册上。他时后日,老居士[内力外口]地一下了,方知山僧今日曲折,实乃苦口为人。所谓‘不惜十指弦,与君千万弹’也。”王曰:“这个也难说。”

  王迟迟其行。余曰:“王居士要走请速,不必耽搁路途;要留就请回寺再住几日,山僧与你翻书柜子,扯烂天网,时将及午,不必叨叨絮絮。”王曰:“留则不可,暂时一与师言,此心固不无拳拳耳。”余笑曰:“行也,行也!好去,好去!他时后日,自有见面的因缘。”王珍重而行。余乃陟高凭望,至云生雾集,树远山迷,乃悄然而返。

  兀虬曰:兀虬志此帙已,踊跃三百,叹未曾有,讵曰激发未来,兀虬实乃先尝法味者也。乃再拜问于师曰:“彼王先生者何如人哉?”师曰:“菩萨中人耳。”兀虬曰:“是何菩萨?”师曰:“王恩洋菩萨。”兀虬曰:“彼之见云云,师曰菩萨中人,益滋兀虬等大惑矣!望师矜我愚痴,垂慈明示!”师曰:“地前菩萨,固无论也,若曰地上菩萨者,实有隔因之迷,汝胡不荐,自取狐疑乃尔!”兀虬闻已,如暗得明。即以此帙缮呈。

  焕老真老。盖诸山闻此帙已出,争先睹而来抄写者。砚无停墨,纸无停笔。久之师稍知之,进兀虬而语曰:“余尚在学,此帙尚未得焕公真老的谕,汝辈即已抄示人乎!果也,不但显矜己能,而亦大违法统。”忿然言已,冥然在定。兀虬退,于是搁笔封墨,而内椟中,诸山呀之。殊 焕老真老之命,久而不及,此帙遂尔寂然。上月之杪,兀虬得南溪李绪秋、盐亭范中纯先生函。启读大悦,函附后,走而语诸同好云云。于是诸山有此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