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齠年聞寶幢居士。初為諸生時。氣甚豪宕。才情敏捷。中年一旦盡棄所習。遂長齋繡佛前。搆一小樓。獨坐
其上。唯小童奉香花淨水。家人女子。絕不見面。親知杜絕往來。居然一深山頭陀也。每夜五更。擊大木魚。高聲念佛。居士家近市。多屠者。有一惡少年。每聞魚聲。
即起宰殺。一日遲。責其妻。妻曰。道人打木魚念佛。爾聞殺牲。自不悟。乃責我耶
。少年即折刀杖。改心為善。一時屠兒回心者眾。
士曰。我抱木魚終夜打。驚回多少夢中人。
予年十九。依長干西林祖翁出家。雲谷先師。當代法眼也。住棲霞。與居士往來特密。即乘中所云名僧者。師為予談此事。因問居士何如人。師云。今時龐公也。一日偶與同儕。閒行松園。望見一道者。入山門。貌清古而雅甚。閒閒如孤鶴翔空
。超然塵表。及近而觀之。其目不瞬。若無意於人間世也。余驚喜曰。此何人斯。若
是之都也。識者曰。此寶幢居士也。余欲作禮而懼焉。乃隨而視其所之。則見其入寺
殿廊之掖門。禮如來舍利塔也。余竊觀之。五體翹勤。懇倒不可名言。及觀塔殿。巍
峩入雲。五色相鮮。返照回光。赭如寶錯。忽悟此境。殆非人世也。而猶未知所以然
。既而余問雲谷先師。師云。此居士觀此作西方淨土境。將以資觀行耳。自後因先師
而得入室焉。及臨終時。與先師同數名僧。相對念佛數晝夜。懸西方境於室中。余隨
眾中。正作佛事。時居士內人報云。滿宅聞蓮花香。眾皆驚喜。居士恬然無異也。此
筆乘所載。皆余目擊其事也。居士有子皆諸生。素不信佛。至是。乃涕泣牀前。叩首
而請曰。父即超生死。居淨土。豈不念及兒孫輩。作度脫乎。何無一言相囑。居士笑
曰。汝輩將謂我生耶。死耶。而獨不觀於日乎。日出於東。而沒於西。是果沒乎。果
不沒乎。吾之生死。亦猶是也。拈筆書此。擲筆。端然而暝。此余所覩記乘不及此。
一日偶展乘簡。見此因緣。遂感而更筆之。且以告知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