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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13日 星期六

曇鸞法師

曇鸞法師 出家後 發心註解 大集經,後來身體欠佳,感嘆人命無常,

想先學仙術,之後再弘佛法。得仙經十卷後,

遇三藏菩提留支。

曇鸞法師問曰。佛法中頗有長生不死法。勝此仙經者乎。

留支法師曰。此方何處有長生不死法。縱得長年。少時不死。卒歸輪轉。曷足貴乎。夫長生不死。吾佛道也。乃以十六觀經授之。

留支法師曰。學此。則三界無復生。六道無復往。盈虛消息。禍福成敗。
無得而至。其為壽也。河沙劫量。莫能比也。
此吾 金仙氏(佛) 之長生也。

曇鸞法師大喜。遂焚仙經。而專修淨觀。自行化他。流布彌廣。

大師往生時在寺者。俱見幡華幢蓋。自西而來。天樂盈空。良久乃已。



~~~~~~~~~~~~~~~~~~~~~~~~~曇鸞。雁門人。少遊五臺山。見神迹靈異。因發信心出家。讀大集經。以其詞義深密。因為註解。文言過半。便感氣疾。周行醫療。旣而歎曰。人命危脃。旦夕無常。吾聞長年神仙。往往閒出。得是法已。方崇佛教。不亦可乎。遂往江南陶隱居所。懇求仙術。隱居授以仙經十卷。欣然而還。至洛下。魏主重之。號為神鸞。敕住幷州大寺。晚移汾州玄中寺。興和四年。一夕室中見梵僧謂曰。吾龍樹也。久居淨土。以汝同志。故來相見。鸞自知時至。集衆教誡曰。勞生役役。其止無日。地獄諸苦。不可不懼。九品淨業。不可不修。因令弟子高聲唱佛。西向稽顙而終。在寺者。俱見幡華幢蓋。自西而來。天樂盈空。良久乃已。

案淨土宗。以三經一論為宗要。所謂論者。卽天親菩薩所造往生論是也。元魏曇鸞法師為之註。中土久佚。近年得自日本。已由金陵刻經處刻行於世。唯古人稱註者。皆直註本文之下。絕域傳鈔。遂將註文與論文混而為一。今以註文低一格書之。較為醒目。復荷普陀印光法師合鸞師略論淨土義。及天親菩薩曇鸞法師二人傳。一再校訂。由本處重付剞劂。以餉當世。或亦足為讀斯論之一助歟。北京刻經處附識。

世尊雙足圖說

佛在將入涅槃之前,站在大方石上回頭對阿難說:“這是我最後望著金剛座和王捨城方向所留下的足跡了。”


於是在大方石上留下我們眼前這雙足跡。這和見到佛是一樣的。他腳上的紋飾更讓人相信佛有不可思議的神通智慧。


佛的腳趾上的“卐”字紋象征火和光明;雙魚象征解脫;寶瓶象征智慧;海螺象征布道;三钴象征護法,

足掌心還有千輻輪相。這些都是佛的功德所感,自然而有的。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佛、道 簡別

很多人佛教、道教分不清,這裡引憨山大師 講到「道家」的一小部分來分享。

希望大家看得明白!

老氏(老子)所宗是以「虛無自然」為妙道。

此即楞嚴經所謂:「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拘舍離 等,昧為冥諦」者、是已。

這正是經中所云 「八識空昧之體 」也。此識 最極幽深、微妙難測、非佛不足以盡之。

轉第八識則為大圓鏡智矣。

「菩薩」知此、以止觀破之、尚有分證。

至若「聲聞」不知、則取之為涅槃。

西域「外道梵志」不知、則執之為冥諦。此則以為「虛無自然妙道」也。

故經曰: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

乃至別成「聲聞、緣覺、諸天外道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

錯亂修習、猶如煮沙欲成佳饌、縱經塵劫終不能得。

云何二種、

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 與諸眾生 用攀緣心為自性者。

二者無始涅槃元清淨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

此言「識精元明」即老子之妙道也。

故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

由其此體至虛至大、故非色。以能生諸緣、故非空。

不知天地萬物 皆從此 識變現、乃謂之「自然」。

由不思議熏、不思議變、故謂之妙。至精不雜、故謂之真。

天地壞、而此體不壞、人身滅、而此性常存、故謂之「常」。

萬物變化、皆出於此、謂之天地之根、眾妙之門。

凡遇(道家)書中所稱「真常玄妙、虛無大道」等語。

皆以此印證之、則自有歸趣。

不然、則茫若捕風捉影矣。

2013年4月12日 星期五

觀「有德國王」護法 有感

看過有德國王的護持正法,



深感今人,尤其是多數學佛人的鄉愿狀態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造偽經的單位他不譴責,反而指責護持正法的單位與護法。




理由是: 這麼骯髒汙穢不堪的事 豈可讓別人知道,這樣人家怎麼看佛教?



他也不想想:有這整套偽藏經 在世間,會導致真正的佛法消失、滅法。



他只怕人家知道佛教有獅子蟲,怕人家知道後不知如何看這塊「腐爛的瘡」,



而不是想醫治好。



說白了,是怕人家知道這事連帶不捐錢給他們,或怕得罪這外表假象龐大的組織,



只想大家好來好去,反正不關他們的事。



私下嘴上都說不可造偽經,真要他們出面,就又龜縮,說會得罪人,要跟人家結好緣,



大家不是不知道 偽造藏經是錯的,只是這念世間心、世間意放不下。



今天有正法可聞,有正法經典可看,都是過去生有流通法寶、護持正法,



現在心裡知道不可偽造龍藏,卻不願得罪人,還來說什麼:



要僧讚僧、要六和敬、要不見他人過、......這許多佛教名詞搬出來,就是想文過飾非。



今天有詐騙集團在騙人,要不要讓大家知道?



有造偽鈔集團在外,要不要通知大家?



講到錢為何一點都不能錯,講到佛法藏經大家就得過且過,



今天所說,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將受害的是未來的眾生,



或許這群不認為此事需要公諸於世、認為無關緊要的,僅是一群對真正佛法無知的人,



或許根本是希望佛法滅法的外道,.....



起碼,看了有德國王的作為,知道自過去世,護持佛法就不是在場面上嘴皮上喊喊,



而是真正發心護持。

真正的護法~有德國王

「無量阿僧祇劫前,在拘尸那城有佛出世,教化人間,號為『歡喜增益如來』。當時的國土寬廣、清淨莊嚴,生活富足安穩,不曾聽說有饑渴等事,就像生活在安樂國的菩薩們一樣。歡喜增益如來住世無量歲數,化導無邊眾生,最後於娑羅雙樹間入涅槃。

歡喜增益如來入滅後四十多年,佛法依舊興盛。當時,有位比丘名為『覺德』,因為持戒清淨,戒德莊嚴,有許多徒眾仰慕追隨,聽從教化。覺德比丘為大眾廣說經典,對於佛陀所制定的戒律,不僅教誡弟子們要持戒嚴謹,也不得畜養奴婢、牛、羊等非法之物。結果,有些破戒比丘覺得覺德比丘如此教化,會妨礙他們貪求物欲的行為,便心生惡念,手執刀杖弓箭,怒氣衝衝地來到精舍,想要危害覺德比丘。

當時的國王,名為『有德』,聽說這件事後,即刻趕往覺德比丘的住處,以保護他免於受害。有德國王為護持正法,於這場戰鬥中勇猛無畏,渾然忘卻自身,結果為刀杖弓箭所傷,體無完膚。覺德比丘感念國王的護法之誠,於國王臨終前讚言:『善哉!善哉!國王是護持正法的人,今生如此發心護持,當來之世皆為無量法器。』有德國王聽完這段祝願後,生大歡喜,命終後即往生到阿佛國,並且成為阿佛的第一弟子。而國王的人民、眷屬們,不論是跟隨其一起戰鬥者,或是隨喜讚歎的人,都因這次的護法因緣而生不退菩提之心,命終皆往生到阿佛國。覺德比丘在教化緣盡後,也往生到阿佛國,成為阿佛聲聞弟子中的第二弟子。」

說完了這段公案,佛陀再度告誡弟子們:「如果正法受到迫害,法將欲滅,大眾應當效法有德國王,勇猛無畏,護持正法。當時的有德國王就是我的前身,而說法的覺德比丘即是迦葉佛,因為護持正法的發心,所以得無量殊勝的果報。我也因此因緣而得今日種種莊嚴身相,成就法身不壞。」

典故摘自:《大涅槃經‧卷三》

2013年4月7日 星期日

學大乘不得力嗎?



現代人學佛 外緣不好,凡夫無定力,時時隨緣流轉,就像楞嚴經講的,

心雖明瞭,力不自由,嘴上道理會說,心裡也知道行不行,就是做不得主。

無論五戒、菩薩戒,受過戒的人多啦,但相同的問題都是拗不過習氣,

越對治,心越執著。為什麼?因為你沒有修學大乘佛法。

有人說:我有學啊,學十幾、二十年啦,但是沒用。

錯啦,不是大乘佛法沒有用,是你不善學,沒學好,甚至學錯了!

因為你是嘴皮大乘,你對大乘義理並不懂!

不懂當然就不會用,學哪宗都一樣,

你即使知道「空」,感覺還是有,為何會如此,你不知原因,所以還是屬於「不會修」,

即使你找到個老師教你,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還是不會修,

因為你的「我」沒放下,誰教你都只是聽一聽而已啦!



竹窗隨筆(三)~2--蓮池大師




世俗許願


世人祈求子嗣者,祈延壽命者,祈消疾病者,祈解災難者,祈取功名者,祈安家宅者,祈益資財者,如是等事,
第一不可告許宰殺牲牢之願。此名惡願,有業無功,縱得遂心,美好一時,苦報在後。乃至許袍許旛,許造殿堂,
許置供器,雖與上之葷祭不同,然大悲平等名佛,正直不偏名神,豈有因賄降福之理乎?縱得遂心,本人命所自致,
非許願力也。據理而論,惟在廣作諸善耳。忠君孝親,憐貧愛老,救災恤苦,戒殺放生,種種陰騭,種種方便,
隨力所能,皆力行之,善功所感,理必降祥。倘不遂心,則應歸之天命,委之宿緣,不怨不尤,彌加行善而無退悔。



出世間大孝



世間之孝三,出世間之孝一。世間之孝,一者承歡侍綵,而甘旨以養其親;二者登科入仕,而爵祿以榮其親;
三者修德勵行,而成聖成賢以顯其親。是三則世間之所謂孝也。出世間之孝,則勸其親齋戒奉道,一心念佛,
求願往生,永別四生,長辭六趣,蓮胎托質,親覲彌陀,得不退轉,人子報親,於是為大。予昔甫知入道,
而二親云亡,作自傷不孝文以伸悲恨。今見在家出家二眾中有具慶者,於是倍增感慨,而涕泗交零,稽首頓首以勸。



偽造父母恩重經



有偽造二經者,題以父母恩重等言,中不盡同,而假託古譯師名。吾友二人各刻其一。二友者,忠孝純正士也,
見其勸孝,而不察其偽也。或曰:「取其足以勸孝而已,似不必辨其真偽。」予曰:「子但知一利,而不知二害。
一利者,誠如子言,勸人行孝,非美事乎?故云一利。二害者何?一者素不信佛人見之,則彌增其謗:『佛言如是鄙俚,
他經可知矣!』遂等視大藏甚深無上法寶。重彼愆尤,一害也。二者素信佛人,徒具信心,未曾博覽內典,見此鄙俚之談
,亦復起疑,因謂謗佛者未必皆非。動彼惑障,二害也。害多而利少故也。況勸孝自有大方便報恩經,及盂蘭盆經,
種種真實佛說者流通世間,奚取於偽造者?」



修行不在出家



予昔將欲出家,有黃冠語予:「不必出家,祇在得好師耳。」予時出家心急,置其語不論。出家後,思彼以延年修養色
身為業,得傳而留形久住足矣,何必出家。為僧者,欲破惑證智,上求佛果,下化眾生,則古德皆捨家離俗而作沙門。
又彼若志求金丹大道,亦須出家。則彼之言未為當理。但觀今人有未出家前,頗具信心,剃染之後,漸涉世緣,
翻成退墮;則反不如居家奉父母、教子孫,得一好師示導正法,依而行之,是如來在家真實弟子,何以假名阿練若為哉?
如是,則彼言亦甚有理,又不可不知也。



不朽計



世人將平生所作詩文彙為一集,乞諸名人序跋之曰:以此為不朽計也。噫!古之人必也名喧寰宇,昭灼於人之耳目者,
乃所著述,方傳之至今。其次焉者,身沒之後,極之數十年間,墨之楮者或覆瓿,而劂之木者或資釜矣,安在其不朽也?
必也鐫之鼎彝,篆之碑碣,數百年之後,存者亦不多見矣!即孔子之文章,二帝三王之典謨訓誥,傳諸萬世無弊,
而三災起時,大地須彌、諸天宮殿皆悉碎為微塵,蕩為太虛,安在其不朽也?真不朽者,其不生不滅之本心乎!
此則先天地而無始,後天地而無終。鸞法師曰:「此吾金仙氏之長生也。」予亦曰:「此吾大雄氏之所謂不朽也。」
何不捨世必朽之閒家具,而求真不朽之正知見也?不此之計,而漫勞其心,其為計也疏矣!



人不宜食眾生肉



經言靴裘等物皆不應著,以其日與諸畜相親近也。夫此特著之身外,況食肉則入於身內乎!今人以犬豕牛羊鵝鴨魚鱉為食,終世不覺其非,何也?夫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以歸於脾,其渣滓敗液出大小腸,而華腴乃滋培臟腑,增長肌肉,積而久之,舉身皆犬豕牛羊鵝鴨魚鱉之身也,父母所生之身,現生即異類矣,來生云乎哉?夫五穀為養,五菜為充,五果為助,內經語也,人之所食也亦既足矣,而奚以肉食為?既名曰人,不宜食肉。



三難淨土



一人問:「釋迦如來以足指按地,即成金色世界。佛具如是神力,何不即變此娑婆土石諸山穢惡充滿之處,
便成七寶莊嚴之極樂國,乃必令眾生馳驅於十萬億佛土之迢迢也?」噫!佛不能度無緣,子知之乎?
淨緣感淨土,眾生心不淨,雖有淨土,何由得生?
喻如十善生天,即變地獄為天堂,而彼十惡眾生,如來垂金色臂牽之,彼終不能一登其閾也。
是故剎那金色世界,佛攝神力而依然娑婆矣!又一人問:「經言至心念阿彌陀佛一聲,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
斯言論事乎?論理乎?」噫!經云:「一稱南無佛,皆已成佛道。」又云:「禮佛一拜,從其足跟至金剛際,
一塵一轉輪王位。」今正不必論其事之與理,但於「至心」二字上著倒,惟患心之不至,勿患罪之不滅,事如是,
理亦如是,理如是,事亦如是,何足疑也。又一人問:「有人一生精勤念佛,臨終一念退悔,遂不得生。
有人一生積惡,臨終發心念佛,遂得往生。則善者何為反受虧,而惡者何為反得利也?」
噫!積惡而臨終正念者,千萬人中之一人耳。
苟非宿世善根,臨終痛苦逼迫,昏迷瞀亂,何由而能發起正念乎?善人臨終退悔,亦千萬人中之一人耳;
即有之,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非所謂精勤者。精則心無雜亂,勤則心無間歇,何由而生退悔乎?
是則為惡者急宜修省,
毋妄想臨終有此僥倖。真心求淨土者,但益自精勤,勿憂臨終之退悔也。



念荳佛



僧有募化施主黃荳,侮念佛一聲,過荳一粒,一人作之,餘人效之,號為荳兒佛師父。夫世尊教人念佛,制為數珠,
何乃不遵佛制,省力事不作,而作此喫力事也?且百八之珠,週則復始,乃至百千萬億而無盡;今一合之荳,週則復始,亦復無盡,而何為念過之荳置不再用,更換新者?其言曰:「念之至斗至石,送諸庵寺作腐供眾。」亦迂矣!
或曰:「古之人有行之者,如往生集所載是也。」曰:彼非數荳,傍人計其念佛多不可計,約之當盈兩載。今糧舶大者,
載米千石,兩載則極言其多耳,非數荳如今人也。即實數荳,其心亦不如今人也。



真誥



真誥一書,他且弗論,如曹操者,乃與古聖君如堯舜禹湯者同列而為天神,吾不能無疑也。或曰:「閻羅王俄登寶殿,
則侍衛森嚴;俄吞鐵丸,則肢體焦爛。安知操之不朝在天堂而晚在地獄也?」是不然。閻王者,其在生亦修福亦造罪,
故報如是。操之為人,有惡無善,何得罪福雙報如閻王乎?或更有說:「非愚所知,據理評之。」
若果如斯,胡以寒亂臣賊子之膽,示老猾巨奸之警乎?亦盡信書不如無書之類也已。



現報(一)



報有三:一者今生作惡,現生受報。二者今生作惡,第二生受報。三者今生作惡,第二生未報,多生以後受報。
惟善亦然。報之遲速,蓋各有緣因,但世人見惡者不報,或更昌隆,乃憤憤不平;未知三世之說故也。夫後之二報,
人不及見,惟重現報。今姑記現報數事,目擊而非傳聞者:一人撾笞婢僕,動以百數。一日將一僕係頸東柱、係足西柱,
使伸縮無路而痛責不休。其父大怒,遇往解放,而囑曰:「汝速去,渠若告汝逃亡,我即告渠忤逆。」遂得生還。後此人亦以己子賣與他家,而自身為鄉宦守門。又一人平生笞人如官府,後亦受官刑,斃囹圄中。一人中家內室也,妄費無算,後子女滅盡,老無依賴,為人縫補經絡。一人貴宦子也,驕奢佚遊侈費,不知慚愧,後追逐遊僧丐者趁食於諸方。一人毀訾天神無所顧忌,後為村民所歐,得疾身殞。一人辱詈如來及諸賢聖,皆人不忍聞者,俄而客死於外,不得歸。一人瞋母不悉委財帛,折其供事觀音大士一臂,後走馬湖塘,墮落折臂幾死。又一人生七女七男,凡生一女,纔墮地,即溺殺之,其七男先後相繼亦死,男女十四人無一存者,惟老夫老婦相對哭泣而已。又數人出家者,我慢自賢,凡時人或有言論,一概呵以為非,乃復輕藐先哲,妄加毀訾,後俱不壽,或惡疾死;姑記之以警狂傲。


現報(二)



或問:「如來神力不可思議,何不使惡人皆現受惡報,而日兢兢焉不敢為惡也;善人皆現受善報,而日孳孳焉倍復為善也?則無為而天下太平矣!胡慮不及此?」嗟乎!報之有遲速,眾生業報自然如是,雖大聖不能轉速而令遲、扭遲而為速也,惟是盯嚀詔告以因果之不虛、酬償之難逭耳,聞而不信,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曰:「永嘉云:『了則業障本來空。』,空則何因果酬償之有?」曰:「汝今了否?」曰:「未了也。」「未了應須償宿債。」



念佛人惟一心不亂



或問:「妙喜云愚人終日掐數珠求淨業,念佛果愚人所為乎?」噫!予昔曾辯之矣。妙喜但言愚人終日招數珠求淨業,不言愚人終日一心不亂求淨業也。又問:「古德偈云:『成佛人希念佛多,念來歲久卻成魔。君今欲得易成佛,無念之心不較多。』無念念佛,奈何以有念念佛?」曰:此為散心念佛而不觀心者勸發語也,不曰歲久而一心不亂者成魔也。未曾念佛,先憂有念,是猶饑人欲飯,先憂飽脹而不食者矣!又問:「六祖云:『東方人造惡,念佛求生西方。』意旨何如?」曰:六祖言惡人念佛求生,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亂者求生也。且惡人必不念佛,其有念佛者偽也,非真念也。喻如惡人修十善求天堂,惡人必不修十善,其有修十善者,偽也,非真修也。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而不生西方者也。又問:「古德云:『捨穢取淨,是生死業。』奈何捨娑婆求極樂?」曰:彼言捨穢取淨者為生死業,不言一心不亂取淨土者為生死業也。子未捨穢,先憂取淨,與前之憂有念同矣!又問:「禪宗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又云:『佛來也殺,魔來也殺。』則何為念佛?」噫!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不言一心不亂四字吾不喜聞也。彼言佛來也殺,魔來也殺,不言一心不亂來亦殺也。夫歸元無二,方便多門,是故歸家是一,舟車各行;以舟笑車,以車笑舟,俱成戲論。此理自明,無煩贅語矣。又問:「近有人言:吾不念佛;良由內有能念之心,外有所念之佛,能所未忘,焉得名道?」噫!彼蓋以獨守空靜為道乎?內有能靜之心,外有所靜之境,不亦能所宛然乎?曷不曰:「一心不亂,則誰能誰所、何內何外也?」吾與爾既修淨土,止愁不到一心不亂田地;若一心不亂,任他千種譏萬種謗,當巍巍不動如泰山耳,更何疑哉?



修福



古有偈:「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修福不修慧,象身掛瓔珞。」有專執前之二句者,終日營營,惟勤募化,日吾造佛也,吾建殿也,吾齋僧也。此雖悉是萬行之門,而有二說:一則因果不可不分明,二則己事不可不先辦。或曰:「果如子言,則佛像湮沒,誰其整之?塔寺崩頹,誰其立之?僧餓於道路而不得食,誰其濟之?人人惟辦己事,而三寶荒蕪矣!」曰:不然,但患一體三寶荒蕪耳。世間三寶,自佛法入中國以來,造佛建殿齋僧者時時不休,處處相望,何煩子之私憂而過計也。吾獨慨夫僧之營事者,其瞞因昧果,不懼罪福,剋減常住,藏匿信施者無論矣;即守分僧,而未諳律學,但知我不私用入己則已,遂乃移東就西、將甲補乙,或挪還急債、或餽送俗家;不知磚錢買瓦、僧糧作堂,枉受辛勤,翻成惡報,是則天堂未就、地獄先成,所謂無功而有禍者也。中峰大師訓眾曰:「一心為本,萬行可以次之。則所謂己事先辦者也。己事辦而作福事,則所作自然當可矣。」至哉言乎!為僧者當銘之肺腑可也。



勘試



世傳鍾離真人之於洞賓也,十試而後授以仙道,略記數事,初試以財,次試以色,次試以身命,然此猶世間實行者所能為也。又一真人,需才鍊藥,屢現變異,確乎堅持,至嬰兒墮地而失聲以敗。然此猶世間忘情者所能為也。乃世尊昔為菩薩,婆羅門乞其夫婦二人以為奴僕,時世尊身為太子,即與其妃,男入男群,女入女群,效忠竭力,備諸苦辛,勞而不怨。又或割身肉以償鷹,剜千燈以求法,則非惟世間所難,而亦非初心菩薩所及矣!是故舍利弗逢乞眼者而退大就小,菩薩道之難成如此。今日當洞賓之試,已十有五雙打退,而況為奴僕乎!而況割肉剜眼諸苦行乎!嗚呼!此雖得忍大士境界,非下凡可企,然獨不可以是激勵其凡心乎?



六群僧



六群僧,如來所呵,諸大弟子所不齒者也。而古稱佛世六群,猶賢於佛滅度後馬鳴龍樹諸菩薩等者,何也?嗟乎!夫子嘗野仲由、攻冉有,小人樊須具臣由之與求矣,其在今時,則皆卓卓乎希世之賢守令,振古之良宰輔,蕭曹龔黃、房杜姚宋、韓范富歐之所未必能及者也;而何疑乎六群?故知初五百年、次五百年、次之又次後五百年,解脫以至鬥諍、漸久而漸漓、愈趨而愈下,羽嘉鳳凰庶鳥非虛語矣,寧不為之三嘆?雖然,子輿氏之言曰:「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果若斯言,則眾生之大幸、大幸也。予日望之。


簡藏鍊磨



一儒者謂予曰:「吾輩負笈從學,必具束脩於師,而助館穀之資於主人。今簡藏僧覽常住經典,無所助於常住,而安坐受供,又每季得儭金五錢,此何說也?」予笑曰:「公猶未知鍊磨期中事乎?一冬之期,先致米一石於常住,而晝夜鞭逼念佛,無斯須停息,仍每日必負薪,或遠在十餘里之外,打七然後暫免。何不移簡藏之供而供此苦功辦道之行人乎?時僧顛倒,一至於是,處處皆然,吾亦不知其何說也。」


世夢



古云:「處世若大夢。」經云:「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云「若」云「如」者,不得已而喻言之也。究極而言,則真夢也,非喻也。人生自少而壯,自壯而老,自老而死,俄而入一胞胎也,俄而出一胞胎也,俄而又入又出之無窮已也。而生不知來,死不知去,蒙蒙然,冥冥然,千生萬劫而不自知也。俄而沈地獄,俄而為鬼為畜,為人為天,升而沈,沈而升,皇皇然,忙忙然,千生萬劫而不自知也。非真夢乎?古詩云:「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今被利名牽,往返於萬里者,豈必枕上為然也。故知莊生夢蝴蝶,其未夢蝴蝶時亦夢也;夫子夢周公,其未夢周公時亦夢也。曠大劫來,無一時一刻而不在夢中也。破盡無明,朗然大覺,曰:「天上天下惟吾獨尊!」夫是之謂夢醒漢。



性相



相傳佛滅後,性相二宗,學者各執所見,至分河飲水,其爭如是,孰是而孰非歟?曰:但執之則皆非,不執則皆是。性者何?相之性也。相者何?性之相也。非判然二也。譬之一身然:身為主,而有耳目口鼻、臟腑百骸皆身也。是身者,耳目等之身;耳目等者,身之耳目等也。譬之一室然:室為主,而有樑棟椽柱、垣壁戶牖等皆室也。是室者,樑棟等之室;樑棟等者,是室之樑棟等也。夫豈判然為二者哉?不惟不當爭,而亦無可爭也。或謂:「永嘉云:『入海算沙徒自困。』又曰:『摘葉尋枝我不能。』似乎是性而非相矣!」曰:永嘉無所是非也。性為本而相為末,故云但得本不愁末,未嘗言末為可廢也。是故偏言性不可,而偏言相尤不可。偏言性者,急本而緩末,猶為不可中之可;務枝葉而失根原,不可中之不可者也。



大鑑大通(一)



大鑑能禪師世稱南宗,大通秀禪師世稱北宗。然黃梅衣缽不付「時時勤拂拭」之大通,而獨付「本來無一物」之大鑑,何宗鏡錄謂大鑑止具一隻眼,大通則雙眼圓明?信如是,何以不得衣缽?夫曹溪親接黃梅,遠承達磨,又遠之承迦葉,又遠之承釋迦,乃永明傳道於天台韶國師,而為此說者何也?抑隨時救弊之說也?昔人言晉宋以來,競以禪觀相高,而不復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故初祖西來。至永明時,又或以為一悟即了,故宗鏡及萬善同歸等書力贊修持,則似乎南宗專於頓悟,而北宗頓悟漸修、智行雙備,故有隻眼雙眼之喻。萬松老人獨奮筆曰:「此一隻眼。」是之謂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也,是之謂把定乾坤眼也,是之謂頂門金剛眼也。倘新學輩諸淺見者,執宗鏡所云,作實法會,則大鑑止是空諦,而大通方始是中道第一義諦,可乎?或曰:「曹溪六代傳衣,舉世靡不知之。而當是時,何為惟見兩京法主、二帝門師,北宗大著於天下,而不及曹溪者,又何也?」曰:曹溪既承印記,秘其衣缽,為獵人守網,潛光匿彩,至於一十八年,大通之道盛行,曹溪之名未顯也。迨風幡之對,而後道播萬世矣!曹溪潛龍深淵,不自炫耀;大通見龍在田,不自滿盈,其言曰:「彼親傳吾師衣缽者也。」蓋善知識之相與以有成也如是。



大鑑大通(二)



予又思宗門賞鑑許可,抑揚與奪,越格超情,不可以世法之是非論也。石鞏之得所傳也,曰:「三十年張弓,只射得半箇聖人。」曹溪之一隻眼,半箇聖人之謂也。中峰邈高峰之真求贊,贊曰:「我相不思議,佛祖莫能視,獨許不肖兒,見得半邊鼻。」曹溪之一隻眼,半邊鼻之謂也。普化之於臨濟也,曰:「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臨濟小廝兒,卻具一隻眼。」曹溪之一隻眼,即臨濟之一隻眼也。



齋僧錢作僧堂



或曰:「僧糧,僧所食也。僧堂,僧所居也。居食二者,皆僧受用,奈何以齋僧錢作食堂,而受火枷之報也?」此義有二:一者米粟蔬菜,人以濟饑;樑棟牆壁,能濟饑否?則物類不相應也。二者施主作齋,汝今作屋,磚錢買瓦,違信施心,則因果不相應也。或曰:「別化錢齋僧可準過否?」彼人齋僧,自彼人福,與前人何涉?「然則如之何而後可?」曰:折僧堂。如數齋僧而火枷滅,有明徵矣。又問:「造佛錢作佛殿,總之供佛也,可乎?」曰:不可。畫棟雕樑,還當得如來相好光明否?「造經錢作經廚,總之供經也,可乎?」曰:不可。錦囊寶匱,還當得如來金口玉音否?「如是乃至放生錢買池塘,總之濟物利生也,可乎?」曰:不可。空陂野澤,千頃汪洋,還當得彼時失救,垂臨鼎鑊,將被刀砧百千萬億生靈否?況挪移變換,舛錯因果乎!又有說焉:「造佛餘錢,可用作佛前供器否?」則律有開許之文。餘諸福事無文,慎之慎之!毋恣己見而反招業報也。



楞嚴圓通



問曰:「楞嚴圓通獨取耳根,念佛法門曾未入選,奈何後世不遵聖語,而普天之下多從念佛也?」答曰:「彌陀疏鈔已有明辨,而此疑此問關係不小,不厭其煩瀆也,更為子詳言之。子誠娑婆人也,知有娑婆而已,獨不思娑婆而外,有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世界乎?耳根者,逗娑婆世界眾生之機;念佛者,逗不可說不可說世界眾生之機也。耳根圓通,一方世界之圓通;念佛圓通,十方世界之圓通也。佛出娑婆,姑就娑婆之所宜者示教,故曰『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不曰『十方真教體』也。喻如今日國中百千郡邑士子所習,或在一方多習易者,或在一方多習詩者,或在一方多習書者;春秋禮記,亦復如是。統而論之,通國之中,最多習者則周易也。周易者,念佛法門之謂也。復次百千郡邑土地所宜,郊野之區多植穀粟,山林之所多栽果實,江海之處多販魚鹽,綾綿珠玉亦復如是。統而論之,通國之中最多尚者,則稻黍菽粟也。稻黍菽粟者,念佛法門之謂也。子居娑婆,自修耳根,誰得而阻之;但不必是此而非彼。如其執耳根而欲掃除念佛,是猶業餘經之士子而欲掃除周易,貨餘物之商民而欲掃除穀粟也,豈理也哉?」



天說(一)



一老宿言:「有異域人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辯?」予以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辯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風易俗,而兼之毀佛謗法,賢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書示予,乃略辯其一二:彼雖崇事天主,而天之說實所未諳。按經以證:彼所稱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從一數之而至於千,名小千世界,則有千天主矣。又從一小千數之而復至於千,名中千世界,則有百萬天主矣。又從一中千數之而復至於千,名大千世界,則有萬億天主矣。統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稱最尊無上之天主,梵天視之,略似周天子視千八百諸侯也。彼所知者,萬億天主中之一耳,餘欲界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諸天,又上而無色界諸天,皆所未知也。又言天主者,無形、無色、無聲;則所謂天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賞罰乎?彼雖聰慧,未讀佛經,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現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時,眾所仰瞻以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擇芻蕘而電察焉。



天說(二)



又問:「彼云:『梵網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殺而食之,即殺吾父母。」如是,則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僕,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騾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予曰:「梵網止是深戒殺生,故發此論。意謂恆沙劫來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蓋恐其或己父母,非決其必己父母也。若以辭害意,舉一例百,則儒亦有之:禮禁同姓為婚,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彼將曰:卜而非同姓也,則婚之固無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為父母、為非父母,則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則娶之亦無害矣!禮云:『倍年以長,則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轎引車,張蓋執戟,必兒童而後可;有長者在焉,是以父母為隸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礙,佛言獨不可通行乎?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車馬僮僕,皆人世之常法,非殺生之慘毒比也。故經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殺,未嘗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設難,是謂騁小巧之迂談,而欲破大道之明訓也,胡可得也?復次,彼書杜撰不根之語,未易悉舉:如謂人死其魂常在,無輪迴者。既魂常在,禹湯文武何不一戒訓於桀紂幽厲乎?先秦兩漢唐宋諸君,何不一致罰於斯高莽操李楊秦蔡之流乎?既無輪迴,叔子何能託前生為某家子,明道何能憶宿世之藏母釵乎?羊哀化虎,鄧艾為牛,如斯之類,班班載於儒書,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天說(三)



復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欽若昊天,曰欽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臨汝,二帝三王所以憲天而立極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則天,曰富貴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於予,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是遵王制、集千聖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樂天,曰知天,曰事天,亞夫子而聖者盂子也。天之說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創為新說也?以上所陳,倘謂不然,乞告聞天主:倘予懷妒忌心,立詭異說,故沮壞彼王教,則天主威靈洞照,當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飭天討。



趙定宇作閻王



少冢宰定宇趙公,與雲南巡撫陳玉台同年。公以萬曆丙申三月望日捐館。時玉台在任,因內人病,扶乩請神,神判以死,因懇乞救援。神云五殿閻君方新任,其人剛正,不可干以私,無以為也。問新任何人?曰:常熟趙某耳。俄而訃至,則任期與訃期吻合。陳大驚異。或曰:「閻王帶福帶業者為之。定宇盛德士,亦有業乎?」噫!地藏菩薩言:「我觀閻浮提眾生,舉足動步,無非是罪。」焉得無過?昔聞一僧有天符召作閻王者,僧懼,大起精進,一心念道,符使遂絕。嗟乎!古稱韓擒虎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又近代傳聞鄭澹泉司寇死作閻王,杭太守周公死作城隍,此常事也。古德有言:「僧雖有行,不了道者,多作水陸諸神。」豈徒言哉?



弟子為師服



其說有三:一六祖壇經,一釋氏要覽,一百丈清規,三各差殊。今辯如左:(一)壇經云:「吾滅度後,莫作世情悲泣雨淚,受人弔問,身著孝服,非我弟子,亦非正法。」(二)要覽云:「考涅槃諸經,並無服制,惟增輝記,引禮三服。其三降服,白虎通云:『師恩同父母,宜降服。』釋氏喪儀云:『師恩同父母,宜三年服。』五杉云:『師服皆從法服,但布稍麤,純染黃褐。』增輝云:『但染蒼皴色,稍異於常耳。』」(三)清規云:「小師麻布掇,兩序苧掇,主喪等生絹掇,眾舉哀三聲,小師幙下哀泣。」如上所說,據壇經,則無服無泣;據增輝等,則有服無泣,而服不用麻,但用色黃蒼而已;據清規,則服泣雙行,宛同世俗。夫為僧者,雖應宗法六祖,但今弟子不忍師亡,多為之服,乃上欽祖訓,下順人情,委曲酌中,依增輝作青黃色服之可也。古云禮可以義起,更俟高明正焉。



百丈清規


因上喪制,知清規一書後人增廣,非百丈所作也。百丈為曹溪四世嫡孫,其喪制何由不率乃祖攸行,而變其成法乎?蓋建立叢林,使一眾有所約束,則自百丈始耳。至於制度之冗繁,節文細瑣,使人僕僕爾,碌碌爾,日不暇給,更何從得省緣省事,而悉心窮究此道也。故曰後人好事者為之,非百丈意也。



剛鬣報



僧某素朴實,但愚而自用,凡見稱人之善,必微哂,示不足稱也。久之反道歸俗,與一老媼俱。其死也,致夢報媼曰:「吾明日歸鄰庵矣!」則有途一彘放生於庵者。媼知其某也,數往訊視,遂聞於人,遠近異其事,觀者絡繹。媼醜之,轉送雲棲。時雲棲放生所窄隘,一山寺願收養。俄而其徒賣與屠者,殺之田中。噫!受生於畜矣,又不免於刑戮焉,何至此極也,吾輩所當痛心而鏤骨者矣!



天說餘



予頃為天說矣,有客復從而難曰:「卜娶婦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獨不曰卜殺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殺乎?不娶而生人之類絕,獨不曰去殺而祭祀之禮廢乎?」被難者默然以告予。予曰:「古人有言:『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經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殺生,天下古今之大過大惡也,斷不可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類絕,理則然矣;不殺生而祀典廢,獨不聞二簋可用享,殺牛之不如禴祭乎?則祀典固安然不廢也;即廢焉,是廢所當廢,除肉刑、禁殉葬之類也,美政也。嗟乎!卜之云者,姑借目前事,以權為比例,蓋因明通蔽云爾,子便作實法會,真可謂杯酒助歡笑之迂談,排場供戲謔之諢語也。然使愚夫愚婦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細也,言不可不慎也。」客又難殺生止斷色身,行淫直斷慧命,意謂殺生猶輕。不知所殺者,彼之色身;而行殺者,一念慘毒之心,自己之慧命斷矣!可不悲夫?

竹窗隨筆(二)~2--蓮池大師




儒佛配合


儒佛二教聖人,其設化各有所主,固不必歧而二之,亦不必強而合之。何也?儒主治世,佛主出世。治世,則自應如大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足矣;而過於高深,則綱常倫理不成安立。出世,則自應窮高極深,方成解脫,而於家國天下不無稍疏。蓋理勢自然,無足怪者。若定謂儒即是佛,則六經論孟諸典,璨然備具,何俟釋迦降誕、達磨西來?定謂佛即是儒,則何不以楞嚴法華理天下,而必假羲農堯舜創制於其上?孔孟諸賢明道於其下,故二之合之,其病均也。雖然,圓機之士,二之亦得,合之亦得,兩無病焉,又不可不知也。


立禪


立禪出自般舟三昧;蓋精進之極,恐坐則易昏,非以立為道也。而不達此意者,遂有用鐵帶束腰以助僵直,亦可笑矣。近更有砌磚作垣,緊圍其身,植立於中,如劍在匣,而復假此以為募化之資;愚人無識,敬而事之,於是漸有效其所為者。奉勸高明,遇如是人,即應開導,勸之出垣,毋令末法現此魔異,以增僧門之醜。


論疏


如來說經,而菩薩造論,後賢製疏,皆所以通經義,而開示眾生使得悟入,厥功大矣!或乃謂佛所說經,本自明顯,不煩註釋,以諸註釋反成晦滯。於是一概撥置,無論優劣,無論凡聖,盡以為不足觀。此其說似是而非。何者?不信傳而信經,是亦知本,但草忽鹵莽,以深經作淺解,則其失非細。是蓋有心病二焉:一者懶病,二者狂病。懶則憚於博究,疲於精思,惟圖省便,不勞心力故。狂則上輕古德,下藐今人,惟恣胸臆,自用自專故。新學無智,靡然樂從,予實憫之,為此苦口。



淨土不可言無


有謂唯心淨土,無復十萬億剎外更有極樂淨土。此唯心之說,原出經語,真實非謬,但引而據之者錯會其旨。夫即心即境,終無心外之境;即境即心,亦無境外之心。既境全是心,何須定執心而斥境,撥境言心,未為達心者矣。或又曰:「臨終所見淨土,皆是自心,故無淨土。」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其臨終聖眾來迎,與天樂異香幢旛樓閣等,惟彼一人獨見,可云自心;而一時大眾悉皆見之,有聞天樂隱隱向西而去者,有異香在室多日不散者,夫天樂不向他方,而西向以去,彼人已故,此香猶在,是得謂無淨土乎?圓照本禪師,人見其標名蓮品,豈得他人之心,作圓照之心乎?又試問汝:臨終地獄相現者非心乎?曰:心也。其人墮地獄乎?曰:墮也。夫既墮地獄,則地獄之有明矣,淨土獨無乎?心現地獄者,墮實有之地獄;心現淨土者,不生實有之淨土乎?寧說有如須彌,莫說無如芥子。戒之戒之!



隨處淨土



有謂吾非不信淨土,亦非薄淨土而不往,但吾所往與人異。東方有佛吾東往,西方有佛吾西往,四維上下、天堂地獄,但有佛處,吾則隨往;非如天台永明諸求淨土者,必專往西方之極樂世界也。此說語甚高、旨甚深、義甚玄,然不可以訓。經云:「譬如弱羽,止可纏枝。」則知翮翼既成,身強氣茂,方可翱翔霄漢,橫飛八方耳,非初發菩提心者所能也。世尊示韋提希十六觀法,必先之落日懸鼓以定志西方,而古德有坐臥不忘西向者,豈不知隨方皆有佛國耶?大解脫人,任意所之;如其不然,恪遵佛敕。



陰陽



有謂:「萬法始於陰陽,不宜陰陽前更立太極。故曰:有天地然後有萬物,天陽而地陰也;夫婦為生人之本,夫陽而婦陰也。」夫有天地然後有萬物,孔子語也;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亦孔子語也。取其一,棄其一,何為哉?濂溪曰:「無極而太極。」尚置無極於太極之上,況陰陽乎!圭峰原人即無極猶未足窮其原,而起信真如生滅以前名為一心,前說可謂甚淺。



出胎隔陰之迷



古云:「聲聞尚昧出胎,菩薩猶昏隔陰。」予初疑聲聞已具六通,菩薩雙修定慧,何由昏昧均未能免?及考之自己,稽之他人,昨宵之事,平日忽爾茫然,況隔陰乎?乍遷一房,夜起不知南北,況出胎乎?彼諸賢聖之昏昧,蓋暫昏而即明,俄昧而旋覺者也;而我等凡夫,則終於昏昧而不自知也。捨身受身,利害有如此者!為今之計,直須堅凝正心,毋使剎那失照,而復懇苦虔誠,求生淨土;生淨土,則昏昧不足慮矣。既放其心,復撥淨土,危乎哉!



劉道原不信佛法



司馬溫公謂劉道原最不信浮屠法,其言曰:「人生如在逆旅,旅中所用之物,去則盡棄之矣,焉有賚之隨去者乎?」可謂見之明而決之勇矣,蓋人死則神滅之論也。夫旅中主人之物,誠棄矣;自己囊橐,亦併棄而不隨乎?所謂唯有業隨身是也。溫公之有取於道原者,何也?劉元城謂:「老先生於此事極通曉。」元城之有取於溫公者,又何也?



傳佛心印



天台下尊宿,謂傳佛心印惟屬天台;而達磨一宗置之弗取。圭峰謂荷澤嗣曹溪,傳佛心印惟屬荷澤;而南嶽、青原二宗置之弗取。於是明教嵩禪師作傳法正宗,自迦葉至曹溪,西天四七,東土二三,以逮於南嶽、青原,而天台、圭峰兩家之說雙泯。今猶有為天台者,而絕無為圭峰者,則天台下尚繩繩,而圭峰下寥寥也。為天台者曰:「師子遇害而傳遂絕。」然至人遇害,如遊園觀,寧有法隨身滅之理乎?傳法正宗,誠哉宗正而萬世為楷矣!



傳燈



自拈花悟旨,以至舂米傳衣,西域此方,燈燈續照。而黃梅之記曹溪曰:「向後佛法由汝大行。」乃南嶽青原燦為五宗,大盛於唐,繼美於宋,逮元尚多其人,而今則殘輝欲燼矣!所以然者,無其種故也。祖師云:「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然則既無其種,天澤何施?今剃髮染衣者雖遍滿域中,然皆外騖有為緣事;其近裏者,又不過守律飭躬,誦經禮懺而已。其誰發無上菩提之心,單提此事,孜孜密密,扣己而參,不捨寸陰,而必求正悟者哉?乃欲望空田之穫粟,責露柱以生花,無是理也。



金丹



或問:「玄宗有云:『金丹之法,與二乘坐禪頗同。』此語然歟?」予曰:「此紫陽語也。不曰異而日同,不直曰同而日頗同,言之不苟發者也。雖然,禪者不可因是而生異見也。學大乘以二乘為禁,故梵網呵二乘曰邪曰惡,況同而未同者乎?」或問:「丹可得聞乎?」乃為之喻曰:「鍊鉛汞而成丹,譬之修定慧而成道也。神凝氣結,乃成大丹;止極觀圓,不真何待?其究雖殊,而喻可以互顯也。玄宗尚以身之精氣神為外藥,而教人求內藥之元精元氣元神,彼從事於五金八石尋草燒茆者亦惑矣!禪宗尚以十地見性為如隔羅縠,而必曰永斷無明方名妙覺。彼止於化城,住於百尺竿頭者,猶遠之遠也。奈何圓頂方袍,號為釋子,不思紹隆佛種,而耽耽焉頌道德、講南華,不亦顛倒乎哉?」



四十二章經遺教經



漢明帝夜夢金人,遺使天竺,得佛經四十二章,此聖教東流入震旦之始也。今以其言近,僧不誦持,法師不陞座為人講演。夫此經言不專近,有遠者,有言近而旨遠者,人自不察也。又遺教經,乃如來入滅最後之要語,喻人世所謂遺囑也。子孫昧宗祖創始之來源,是忘本也;子孫背父母臨沒之遺囑,是不孝也。為僧者胡弗思也?愚按二經實末法救病之良藥,不可忽,不可忽!



大悟小悟



相傳大慧杲老,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計其數。愚按學道人時有覺觸,謂之有省;乍而省,未大徹也,則名小悟,容或多遍。至於大悟,則世尊夜見明星而廓然大悟,是一悟盡悟,不俟二三矣。即如諸祖,有直至如今更不疑者,有從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者,有「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者,雖未至佛,亦皆大悟也。而必重重纍纍如是,則向之不疑者當更起疑矣,向之太平者當更變亂矣,向之無多子者當更欠少矣,云何得稱大悟?若夫無明雖斷,猶欲斷最後窮微至細之無明;公案雖透,猶欲透最後極則[言*肴]訛之公案,則幾番大悟者容有之,但不應多之至於一十八遍也。



憫下



周氏紀言載唐一庵先生與眾友夜話,將入寢,問:「此時還有事當料理否?」眾曰:「無。」一庵謂:「今天盛寒,吾輩飲酒樂甚,諸從人尚未有寢所。」眾謝不及。所以然者,以此時惟欠伸思睡而已;而一庵獨體悉於眾情之所弗察,真仁人之言、佛菩薩之慈悲也。因思出家兒今日在僧堂中,百事不干懷,十指不點水,其入寢,亦念諸行人有未遑安處者乎?亦念諸行人之勞役不寧者,何所為而然乎?則以眾僧之辦道也,古人有言:「道業不成爭消得。」可不為寒心哉?



菩薩



人見如來彈斥偏小,讚嘆大乘,知菩薩道所當行矣;然不審其實,而徒假其名,為害滋甚。是故未能自度先能度人者,菩薩也;因是而己事不明,好為人師,則非矣!六度齊修,萬行兼備者,菩薩也;因是而專務有為,全拋心地,則非矣!無惡名怖,乃至無大眾威德怖,坦然自在者,菩薩也;因是而聞過不悛,輕世傲物,則非矣!即殺為慈,即盜為施,乃至即妄言成實語,種種權宜方便,不可以常情局者,菩薩也;因是而毒害劫奪欺誑,甚而破滅律儀,撥無因果,如古謂「飲酒食肉不礙菩提,行盜行婬無妨般若」,則非矣!此則徇名失實,不善學柳下惠,而學步於邯鄲者也。大道無成,業果先就,慎之慎之!



願力



呂文正公每晨興禮佛,祝云:「不信三寶者願弗生我家。願子孫世世食祿,護持佛法。」後呂氏所出,若公著,若好問,若用中,皆貴顯而奉佛。夫文正亦祇是人世之善願,而竟酬所期,至累世不絕;況求生淨土,為出世間之大願乎?文正之願,取必於子孫者,得否未可知;況求生淨土,取必於自己者乎?故知淨土不成,良以其精誠之未至耳。昔有貴室,供養一僧,問僧云:「師百年後,肯來某家否?」僧一笑,遂為其子。近世總戎范君,亦其父所供僧也。二事正類。夫一時之笑諾,即孕質於豪門;豈得積久之精誠,不托胎於蓮品?因果必然,無容擬議矣!




不起念(一)



李文靖公庭前藥欄壞,如不聞見,左右請葺之。公曰:「安可以此事動吾一念乎?」仰山住院,土地神欲一參覲而久不可得。一日師偶入香積,行人有翻壞食器者,師不覺起念云:「信施可惜。」土地神遂得展禮。則師於平日,蓋一念不起者矣!故曰:「一念未起,鬼神莫知。」又曰:「離念相者,等虛空界。」而我輩從朝至暮,浮思亂想,層見疊興,不知其幾千萬億,欲超生死、證涅槃,其可得哉?

不起念(二)

昔有道者,結庵於溪側,夜聞窗外云:「明日有戴鐵帽子者當替代我。」道者知鬼也。明日將暮,大雨,溪水驟漲,一男子頂釜,冒雨欲渡,道者急止之。至夜,窗外復云:「三年俟候得一人,又為這先生所救,必有以報之。」道者端坐室中,鬼遶室周遍覓之不得,悵怏而去。良由一念不起故也。蓋人之所覓者形,而鬼神之所覓者心也,心空而形與之俱空矣。孰曰黃冠無人哉?吾輩當取以自勗。



九品往生



士人有薄淨土而不修者,曰:「譬如吾輩,當以科名入仕,奈何作歲貢授官耶?」一士人云:「此喻大謬。蓮臺自分九品,公何不取其最上,而甘作下品乎?今進士科三百,亦可分上中下而九品之也,公何不取彼魁元,而甘作榜尾乎?上品上生,即蓮科之榜首也。故頌之者曰:『三心圓發,諦理深明,金臺隨往,即證無生。』其在宗門,則大徹大悟,而所謂『心空及第歸者』此也。」向士人憮然曰:「吾疑於是冰泮。」



千僧無一衲子



龍興靖公,受知於雪峰大師。峰記靖云:「汝他日住持,座下千僧無一衲子。」後靖應錢王之請,住持龍興,果眾千餘,皆三藏誦習之徒而已,一如峰記。昔馬大師得人之多,其成大器者至八十八人;靖去馬師年不甚遠,而衲子之難得,乃千中罕見其一,況今時乎!人間無十善,則天類衰;僧中無衲子,則佛種斷。近且不知衲子之謂何也。法道伶仃,如線欲絕,悲夫!



惜寸陰



古謂大禹聖人,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而佛言人命在於呼吸。夫分陰之中,有多呼吸,則我輩何止當惜分陰,一剎那一彈指之陰,皆不可不惜也。昔伊庵權禪師,至晚必流涕曰:「今日又只恁麼空過,未知來日工夫何如?」其勵精若此。予見晨朝日出,則憶伊庵此語,曰:「今又換一日矣!昨日已成空過,未知今日工夫何如?」然予但嘆息,未嘗流涕,以是知為道之心不及古人遠甚。可不愧乎?可不勉乎?



萬年寺



萬年寺當天臺萬山之中,殿前古樹十餘,一字橫亙,行列整而枝葉茂,鬱然為山門美觀。有刻石記之者曰:「此上仙所植也,有伐之者,其人立死。」或云:「為此記者其愚乎哉!他時後日,能保有力者不負之而趨乎?則奚以記為?」予以為不然。夫興之必有廢也,古人非不知也,法不得不如是立也。後人信斯記而戢其邪心,與不信而造業,自屬彼人,立法者無心焉,任之而已矣。破和合僧者墮無間,佛記也;佛未入滅,而調達誘祇園之僧若干以去,佛不能制調達之負而趨,然則佛愚乎哉?



富貴留戀人



僧之高行者,平日自分不以富貴染心,然能持之現生,未必不失之他世。一友人以文章魁海內,直史館,聲名藉甚,偶遊天目,謂予言:「此山中石室有僧坐逝,其故身猶存,予欲禮覲,輒心怖不敢。」予問故。答曰:「昔有人禮石室僧者,纔拜下,即仆地隕絕,而龕內僧方欠伸從定起。予慮或然,是以不敢。」因與予相視大笑。此公弘才碩德,智鑑精朗,又雅意佛乘,尚愛著其一時富貴,守在夢之身,惟恐其醒,他又何言乎?田舍翁五畝之宅,寒令史抱關擊柝之官,窮和尚三二十家信心供養之檀越,已眷眷不能捨,死猶攜之識田,況復掇巍科、居要地、占斷世間榮耀者,亦奚怪其愛著也。富貴之留戀人,雖賢智者未免。吁!可畏哉!




鵝道人



山中老氓呼鵝曰鵝道人。問之,則曰:「鴨之入田也,蟥螟蟊蚓等吞噉無孑遺,故鴨所遊行號大軍過。雞之在地也,蜈蚣之毒惡,蟋蟀之跳梁,無能逃其喙者。而鵝惟噬生草與糠秕耳;齋食不腥,是名道人。」予聞而汪然大戚焉!夫雞鴨戕物,人戕雞鴨,報施似適其平;曷為乎烹鵝而食其肉也?鵝受道人之稱,人甘猛虎之行,吁乎傷哉!雖然,鵝不食腥,類騶虞之不殺,非師友訓之,其性然也。性也者,宿習之使也。故學道人不可不慎其習。



生日



世人生日,設宴會,張音樂,繪圖畫,競辭賦,以之為樂,唐文皇獨不為,可謂超越常情矣。或曰:「是日也,不為樂而誦經禮懺,修諸福事,則何如?」曰:誠善矣!欲報父母劬勞生育之恩,及滅己躬平生所作之業,於此宜盡心焉。然末也,非本也。先德有言:「父母未生前,誰是汝本來面目?」是日也,有能不為樂而正念觀察未生前之面目者乎?若於此廓爾洞明,則不但報此身之父母,而累劫之親恩無不報;不但滅現生之業,而多生之夙障罔弗滅矣。罷人世之樂,得涅槃之樂,孝矣哉若人乎!偉矣哉若人乎!



因病食肉



有受佛戒,斷肉食,而忽罹病緣,為親友所強勸,已而遇俗醫又慫恿之,至有久茹齋者,一旦破毀。不思肉之力僅能肥身,不能延命,智者已必不為,又況膏粱子弟,或瘦瘠如餒人,而蔾藿田夫,或充腴若富賈,則肥身且未,保如命何?菜食而病,教以食肉;肉食而病,復令何食?在病者以理自持而已。若其位處卑幼,上有尊人,勢分所臨,不可違逆者,食三淨肉可也,殺生而食不可也。



人患各執所見



析理不得不嚴為辯別,入道不得不務有專門,然而執己為是,概他為非,又不可也。此在昔已然,於今尤甚。執一家者,則天臺而外無一人可其意;而執簡便者,又復詆天臺為支離穿鑿,非佛本旨。執理性者,則呵念佛為著相;而執淨業者,又復但見不念佛人便目之曰外道。乃至執方山者,病清涼分裂全經;執持咒者,疑顯教出後人口。如斯之類,種種未易悉數,矛盾水火,互相角立,堅壁固守,牢不可轉,吾深慨焉!奉勸諸仁者,曷若各捨其執,各虛其心,且自研窮至理,以悟為則,大悟之後,徐而議之未晚也。



姚少師(一)



佛未出世,人皆以天為師;佛既出世,始知奉佛,故佛號人天師,獨王於三界而無倫者也。姚少師作「佛法不可滅論」,謂儒道二教法天制用,不敢違天;佛之為教諸天奉行,不敢違佛。此雖闞澤語,非少師不能闡也。又少師位極三公,衣僅一衲,不改僧相以終其身,豈常情所易窺測乎?特不似佛圖澄示現神通。然圖澄當亂世,乃假通以顯化;少師值真主,無俟於通,安知非能之而不為也?又幽居詩曰:「春燕雛成辭舊壘,午雞啼罷啄陰階。」可謂當代之留侯矣!世未有知其深者,因發之。



姚少師(二)



或謂少師佐命,殺業甚多,奚取焉?然所取於少師者有三:一以其貴極人臣而不改僧相,二以其功成退隱而明哲保身,三以其讚嘆佛乘而具正知見,殺業非所論也。雖然;少師曾於靖難中,啟奏方孝儒賢者慎勿加害。即此一言,功過可相準矣!吾是以取之。



竹窗隨筆~2--蓮池大師

道原

或問:「道德經云:『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則道之一言,自老子始,而萬代遵之;佛經之所謂道者,亦莫之能違也。則何如?」曰:著於易,則云『履道坦坦』。紀於書,則云『必求諸道』。詠於詩,則云『周道如砥』。五千言未出,道之名已先立矣!況彼之所謂道者,乃法乎自然。如其空無來原,自然生道,則清涼判為無因;如其本於自然,方乃生道,則清涼判為邪因。無因邪因,皆異計耳,非佛之所謂道也。佛道,則萬法由乎自心,非自然,非不自然。經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是無上正覺之大道也,尚非自然,何況法自然者!

菩薩不現今時

竊怪今時造業者多,信道者寡,菩薩既度生無已,何不分身示現,化誘群迷?且昔佛法東流,自漢魏以迄宋元,善知識出世,若鱗次然;元季國初,猶見一二;近胡寥寥無聞?如地藏願度盡眾生,觀音稱無剎不現,豈其忍遺未度之生,亦有不現之剎耶?久而思之,乃知菩薩隨緣度生,眾生無緣則不能度;喻如月在天上,本無絕水之心,水自不清,月則不現。況今末法漸深,心垢彌甚,菩薩固時時度生,而生無受度之地,是則臨濁水而求明月,奚可得乎?

如來不救殺業

復次,今時造業,惟殺尤甚。無論四海之廣,即此一邑,於一日中所殺生命,牛羊犬豕、鵝鴨魚鱉,動以千萬,其細微者何可勝數!而春秋二時,饗天地,祀鬼神,蒸嘗於祖考,報德報功於先聖先賢,牲牷之用,不知其幾;而天地不矜,鬼神不憐,祖考不知,先聖先賢不潛為禁止。至於如來,仁覆天地,慈攝鬼神,恩踰祖考,德冠於諸聖賢,何不稍示神通,或俾現受惡報,或令還著本人,則誰不戰懼改悔,而漠然若罔聞者,何也?久而思之,乃知今牛羊等,因昔造殺,報在畜生。彼旃陀羅,即前所殺,轉為能殺,因緣會遇,始暢本懷,定業使然,無能救者,俟其業盡,然後報息。雖天中天、聖中聖,亦末如之何也已。況宿報甫平,新殃更造,因果相循,吾不知其所終也。且往者莫諫,來者可追。則今斷殺因,後無殺果,如來明訓,彰如日星,為諸眾生而救殺業,不已至乎?

增減古人文字

友人處偶見野史一帙,及前輩警世詩偈,頗多增減舊文。因思古今著述,儒籍除六經論孟,梵典除佛菩薩經論,及出自名稱最顯赫諸大老,慎不敢動,其餘亦頗隨意增減。夫流通善法,利濟眾生,實出美心良意,而委任他人,俾之讎校,以致如是。願躬自主之;苟存殷重之心,必有為吹藜者。

毒蛇喻

昔佛行田間,見遺橐在地,指之曰:「毒蛇!毒蛇!」言已徑去。有耕夫荷鋤往擊之,則遺橐也。持而歸,得金數鎰,大喜過望。俄而聞於王,責令輸官,以為獻少匿多,楚掠備至;徵索無已,併其恆產俱盡。他日遇佛,泣曰:「瞿曇誑我,瞿曇誤我!」佛言:「向汝道毒蛇,是毒蛇否?」嗟乎!今之螫於毒蛇者眾矣!螫而無悔,而復受其螫者亦眾矣!豈獨一耕夫哉?

食肉(一)

有僧業楞伽,偶會緇素。一居士,儒生也,斷肉茹素,同列相與咻之。楞伽僧不唯不解眾咻,反從而和之、勸之。生不得已,為一舉[竹/助]。噫!此僧他日讀楞伽,至佛言有無量因緣不應食肉,不知作何面貌?

食肉(二)

世人於朋友戚屬,見有斷肉茹素者,不驚以為奇,則笑以為愚。夫人之與畜,同一肉聚耳;肉人不食肉獸,此天理人情之所必至也,亦何足奇,而況謂之愚乎?吁!眾生之迷昧也極矣!

曹溪不斷思想

有誦六祖偈云:「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揚揚自謂得旨,便擬縱心任身,一切無礙。坐中一居士斥之曰:「大師此偈,藥臥輪能斷思想之病也。爾未有是病,妄服是藥,是藥反成病。」善哉言乎!今更為一喻:曹溪之不斷百思想,明鏡之不斷萬像也;今人之不斷百思想,素縑之不斷五采也。曹溪之對境心數起,空谷之遇呼而聲起也;今人之對境心數起,枯木之遇火而煙起也。不揣己而自附於先聖者,試閒處一思之。


四知

「天知地知,子知我知」,楊伯起語也。議者謂人己之知異矣,天地則無二知也。愚少時亦以為然,後讀內典「佛罵意經」,有四知之說,正與此同。蓋云天神知、地神知、彼心知、我心知也。華嚴世主品,主天主地、主日主夜、主山主海等,莫不有神,則伯起之說非謬。故知先賢語未可輕議。

四大五行

五行之在世間,春夏秋冬而中氣也,東西南北而中方也,天之經也,地之緯也,自然之理,而亦必然之勢也。乃佛經不曰五行,而曰四大,說者曰:「地水火有五行之三矣,金攝於地,木攝於風,則四未嘗不五也。」此說良是,而未盡也。宇宙之內,則羅之五行足矣;統論乎宇宙之外,而要其成住壞空之極致,則四大始足以該之,而猶未盡也。地水火風,又繼之空也、識也、念也,而成七也。此何說也?地之質最為凝實,水之質不實而流衍,火之質至不可捉摸,而風則有氣而無質矣,空則並氣而無之矣,然後會歸於識,發動於念,從麤及微,通名七大而始盡也。彼五行者,地水火風之分布,而成天、成地、成人物者也。五行狹而四大廣也。

世界

憶昔童子時,戲與諸童子相問難:謂天地盡處當作何狀?將空然皆太虛歟,則此空者又何所止?將結實如垣壁歟,則此實者又何所止?諸童子無以應,笑而罷,而予則隱隱礙於胸中也。彼山海經所謂東西相去二億里,南北相去一億五萬里,祇據一方,誠管窺而已。後閱內典,至「虛空不可盡,世界不可盡」,意始大豁,以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未易言也。

年劫

因世界以推年劫,自今而追昔,昔何所始?自今而要後,後何所終?彼太極圖言太極而兩儀、而五行、而萬物,則太極為始。經世書約一元之數,而該之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則元之初為始。然太極又何始?元之初又何始?縱令如歲序然,今歲之前有往歲,而往之又往,誰為最初之祖始乎?又何時為畢竟盡處,不復更始之永終乎?則冥然似醉。後讀內典,至佛言無始,又言劫數不可盡,意始大豁,以為非佛不能道。嗟乎!此又未易言也。

學道莫先智

韓信,楚士也。背楚之漢,楚卒以信困,漢以信興。夫前後一信耳,而二國之興廢因之,善用與不善用之故也。六根在人,不善用之則名六賊,善用之則種種神通妙用耳。煩惱即菩提,豈不信哉?雖然,高帝之於信,始待之猶夫人,而蕭相國奇之;既而請假王不之許,幾至僨事,而留侯成之。然則補偏救敝,默轉而潛維者,智臣之力也。學道莫先智,亦復如是。

道場放赦

道場中放赦,僧道二門時有之。夫道崇天帝,不知此赦何人?自忉利天宮領下人世,今羽士自為之,不幾於偽傳聖旨耶?僧奉佛,而佛在常寂光中,畢竟王何國土、都何城邑、統何臣民、詔敕制誥出何官僚,而亦效彼道流,作為赦書,此大可笑。今僧莫覺其非,齋家亦莫覺其非,何也?無已,則有一焉:奏請於天,乞其頒赦,允與否,唯天主之而已。若佛則慈悲普覆,猶如虛空,無一眾生不度,而奚以赦為也?

水陸儀文

水陸齋為普度盛典,金山儀文,相傳昔於大藏放光。今藏無此文,世遠不可考,未知盡出梁武皇祐律師否?若夫始終條理,詳而有章,凡聖交羅,約而能盡,辭理雙得,則四明磐師所輯六卷之文最為允當。況金山者費廣而難舉,四明者財省而易成,正應流通無盡。而舉世莫之行,浙諸郡亦莫之行,唯本境僅行之,而又不直按其原本,增以閒文,雜以冗舉,反於緊要處疏略,可慨也。但第五卷說法開導處,備陳三觀之旨,稍似過於繁密;更得簡直易曉,則幽明愚智,兼利不遺,盡美矣!復盡善矣!

見僧過

世有言:「人不宜見僧過,見僧過得罪。」然孔子聖人也,幸人知過;季路賢者也,喜過得聞。何僧之畏人知而不欲聞也?蓋不見僧過,為白衣言耳,非為僧言也。僧賴有此,罔行而無忌。則此語者,白衣之良劑,而僧之砒酖矣!悲夫!

心不在內

楞嚴徵心,謂心不在內者,指真心也;若妄想心,則亦可云在內。此意微妙,未易與不知者道。世書曰:「心藏神。」神即妄想別名,其所稱心,則肉團之謂耳。有義學輩聞予言,搖首不信。今請以事明之:人熟寐,戲以物壓其心則魘;或自手誤掩其心亦魘;又戲畫睡人面,有至魘死者,此在內之明徵也。義學曰:「如是,則真妄成二物矣!」曰:「子徒知真妄不二,不知真妄一而常二、二而常一也。不觀水與冰乎?水冰不二,孰不知之?而水既成冰,水流動而無定方,冰凝實而有常所;真無方,妄有所,亦猶是也。從真起妄,妄外無真,由水結冰,冰外無水,故其體常一而用常二也。」義學曰:「此子臆見,終違楞嚴,有據則可。」曰:「有據。據在楞嚴,諸君自不察耳。經云:『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雖在色身之內,不妨體遍十方;正遍十方之時,不妨現在身內。』此意妄想破盡者方能證之,吾與子尚在妄想中,葛藤且止。」

生死根本

黃魯直之言曰:「深求禪悅,照破生死之根,則憂畏淫怒無處著腳。但枯其根,枝葉自瘁。」此至論也,但未明言孰為生死根者。又「禪悅」下,要緊在「照破」字。若得禪悅便謂至足,則內守幽閒,正生死根耳。須是窮參力究,了了見自本性,則生死無處著腳。生死尚無處著腳,憂畏淫怒何由而生?

齊人

子輿氏設齊人之喻,分明似一軸畫,又似一堂排場戲劇。其模寫形容,備諸醜態,讀此而不惕然悔悟者,木石也。雖然,名利固世情之常,在有家者未足深責;染衣而齊人,吾不知其何心也?吁乎,傷哉!

至誠感人

羊祐遺敵帥以酒,眾難之,帥飲不疑,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非真誠素孚,安能感人一至於是?今號為釋子者,其取信六道眾生,必如是而後可。又唐文皇縱死囚,約之來歸,歸不失期,雖後人作論駁難,而要之文皇此舉,實千古所希有,胡可訾也?非真誠素孚,安能感人一至於是?今號為釋子者,其不疑六道眾生,亦必如是而後可。易曰:「中孚豚魚吉。」吾以二事觀之,信然。

親善知識

先德云:「譬如敝人執燭,不以人敝故,不取其照。」即孔子「不以人廢言」意也。藉口者,遂謂師不必擇賢,但資其學識言論足矣;彼自不德,我何與焉?遂依之不違。寧知芝蘭鮑魚,漸染成性乎?論語曰:「不以人廢言。」又曰:「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胡不合而觀之?!

念佛不專一

予昔在鍊磨場中,時方丈謂眾云:「中元日當作盂蘭盆齋。」予以為設供也。俄而無設,唯念佛三日而已。又聞昔有院主為官司所勾攝,堂中第一座集眾救護,眾以為持誦也,亦高聲念佛而已。此二事,迥出常情,有大人作略,真可師法。彼今之念佛者,名為專修,至於禱壽命則藥師經,解罪愆則梁皇懺,濟厄難則消災咒,求智慧則觀音文,向所念佛,束之高閣,若無補於事者。不思彼佛壽命無量,況百年壽命乎?不思念彼佛能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況目前罪垢厄難乎?不思彼佛言:「我以智慧光,廣照無央界。」況時人所稱智慧乎!阿伽陀藥,萬病總持;二三其心,莫肯信服。神聖工巧,獨且奈之何哉?

伎樂

或曰:「不作伎樂,及不往觀聽,此沙彌律,非菩薩道也。古有國王大臣,以百千伎樂供佛,佛不之拒,則何如?」愚謂此有三義:一者聖凡不可例論,二者邪正不可例論,三者自他不可例論。我為法王,於法自在,逆行順行,天且不測,大聖人所作為,非凡夫可得而效嚬也;一也。編古今事而為排場,其上則香山目連,及近日曇花等,以出世間正法感悟時人;其次則忠臣孝子義士貞女等,以世間正法感悟時人,如是等類,觀固無害。所以者何?此不可觀,則書史傳記亦不可觀。蓋彼以言載事,此以人顯事,其意一也。至於花月歡呼,干戈鬥鬨,誨婬啟殺,導欲增悲,雖似諷諫昏迷,實則滋長放逸,在白衣猶宜戒之,況僧尼乎!二也。偶爾自觀猶可,必教人使觀則不可;三也。慎之哉!

身者父母遺體

夢中忽憶二尊人病且亟,悲甚。既而曰:「猶可為也。」則稍自慰。正擬極力療治,俄而夢也,復悲甚。既而復自慰曰:「猶可為也。吾今此身,父母遺體也。及吾尚存,以父母遺體,力行善事,是吾親滅而不滅也,況力學無生乎?失今不自淬礪,是則大可恨耳。宏乎!爾安得晏然而已乎?」

出谷喻(一)

詩詠鳥,謂「出自幽谷,遷於喬木」,蓋別是非、慎取舍之論也。昔德山作青龍鈔,初以為三祇鍊修乃得成佛,而南方魔子謂一悟了畢,吾當往滅其種以報佛恩。當是時,是一片真實好心,耿耿於懷,特不自知其所見之謬耳。及夫受指教於婆子,親見龍潭,而積歲所寶所重,棄之如腐草,故能終成大器,震耀末法也。向使封滯臆見,我慢自賢,喻如寠人,珍秘燕石,反謗賈胡,謂嫉己寶,雖有百婆子、千龍潭,其將若之何?

出谷喻(二)

三迦葉、目犍連諸阿羅漢,先師外道已有成驗,自負不淺淺矣。而一聞佛、一見佛,幡然改圖,積歲所尊所崇棄之如鴻毛,故能續佛慧命,師表萬世也。向使先入之言牢主於中,硬豎剎竿,堅壁自固,喻如病者死守舊醫,縱有新方,掉首不顧,雖千佛出世,其將若之何?

丸餅誑兒

憶在家時,一兒晚索湯餅,時市門已掩,家人無以應,丸米粉與之,啼不顧,其母恚甚。予曰:「易事耳,取米丸匾之。」兒入手,啞然而笑。時謂兒易誑若此。因知今人輕淨土重禪宗者似焉,語以丸湯餅之淨土則啼,易以匾米丸之禪宗則笑,此真與兒童之見何異?嗟夫!

憂樂

貧者憂無財,慕富人之為樂,而不知富人有富人之憂也。賤者憂無官,慕貴人之為樂,而不知貴人有貴人之憂也。貧者、賤者、富者、貴者,各憂其所不足,慕王天下者以為窮世人之樂,而不知王天下者有王天下之憂也,而猶不知其憂之特甚也,而猶不知其反慕乎群臣百姓之為樂也。嗚呼!悉妄也。惟智人能兩無憂樂;而住於無憂樂者,亦妄也。非大悟大徹,無自由分。

根原技葉

末法人業經論,其所尚,多在名繁相劇而難為記持者,義幽理晦而難為剖析者,文隱句澀而難為銷會者。以是騁辯博,誇新奇,而衲僧腳根下一大事因緣置之罔聞。又寧知彼名相義理文句,皆從此中流出;是則攻枝葉而昧根原,永嘉所以浩歎也。故曰但得本、不愁末,祗恐時人於此信不及、放不下耳。

想見崑崙

漢莊伯微,每於日落時,面對西北,想崑崙山。久之,見崑崙仙人,傳法得度。此彷彿與西方日觀相似;但彼屬妄想,不修正觀耳。久積妄想,以精誠之極,尚得遂其所見,況一心正觀,三昧成就,而不往生者哉?

禪餘空諦辯偽

吳郡刻一書,號禪餘空諦,下著不肖名,曰「雲棲袾宏著」。刻此者本為殖利,原無惡心,似不必辯;然恐新學僧信謂不肖所作,因而流蕩,則為害非細,不得不辯。書中列春夏秋冬四時幽賞,凡三十三條,姑摘一二以例餘者:一條云「孤山月下看梅花」,中言黃昏白月,攜樽吟賞。夫出家兒不於清夜坐禪,而載酒賞花,是騷人俠客耳;不肖斤斤守分僧,安得有此大解脫風味?一笑。一條云「東城看桑麥」。不肖住西南深山中,去東城極遠,不看本山松竹,而往彼看桑麥耶?一笑。一條云「三塔基看春草」。平生不識三塔基在何所,一笑。一條云「山滿樓觀柳」,中言樓是不肖所搆。自來無寸地片瓦在西湖,何緣有此別業?一笑。一條云「蘇隄看桃花」,中以桃花比美人。此等淫艷語,豈剃髮染衣人所宜道?即不肖未出家時亦不為也。一笑。一條云「蘇隄觀柳」,中引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不肖從出家不曾與人聯詩,何況鬥酒!一笑。一條云「雪夜煨芋談禪」,中所談皆鄙淺語,何人被伊喚醒?一笑。諸好心出家者,當知不肖定無此語。既作緇流,必須持守清規,飭躬勵行,毋錯認風流放曠為高僧也。袾宏謹白。

種種法門

譬如王師討伐,臨陣格鬥,以殺賊為全勝。而殺賊者或劍或槊,或鎚或戟,乃至矢石,種種隨用,唯貴精於一技而已。以例學人,則無明惑障,如彼賊人;種種法門,如劍槊等;破滅惑障,如獲全勝。是知無論殺具,但取殺賊;賊既殺已,大事斯畢。所云殺具,皆過河筏耳。不務其大,而沾沾焉謂劍能殺人、槊不能殺,豈理也哉?參禪者譏念佛為著相,勵行者呵修定為落空,亦猶是也。故經云:「歸元無二道,方便有多門。」先德云:「如人涉遠,以到為期,不取途中強分難易。」

正訛集~蓮池大師


千佛衣   

近世袈裟上遍繡諸佛,云“千佛衣」,此訛也。佛像止宜頂戴在首、負荷在肩而已。懸掛胸膈,已涉褻慢。況羅綴一身,自腰膝而下皆佛也,其過可勝言哉?輪王福傾,諒非虛語。而成風久襲,不自覺知。願高明俯察芻蕘,慎勿著此。    或曰:然則千佛衣果無之乎?曰:有之,即今二十五條衣者,千佛相傳之衣也。佛告比丘:「我此僧伽黎,過去、未來諸佛,皆著此衣而得解脫。」是其證也。


五祖不養母   

世傳五祖拒母不與食,至不能消一勺水,此訛也。戒雖萬行,以孝為宗。犯制養親,佛尚憐許。豈有不與食之理?且飢渴眾生至於僧寺,縱禽畜亦當哺之,況父母乎?黃梅有養母之堂,載諸方冊。為此粗言,寧非謗聖?

 出家父母反拜   

世傳「子出家,父母反拜其子」,此訛也。愚僧不知,遂納父母之拜,或正座而父母趨傍,或中舲而父母操楫。遠違佛旨,近逆人倫。招世譏嫌,啟人傲慢。乃僧之過,非佛咎也。不知「父母反拜」者,子出家,是為佛子,親不復子之,故子拜而親答拜。「反」也者,答也,還也。非「反常」之「反」也。

梵王侍佛   

俗云佛左右侍者為佛父母,以此病佛,此訛也。佛凡說法,諸天畢集,梵王居左,帝釋居右,聽法常儀也。蓋世人訛以「梵」為「飯」,遂疑是淨飯國王,而雲佛父。又不知帝釋莊嚴,遂疑是女,而雲佛母耳。佛雖三界獨尊,決不令父母作侍者。俗士不知,須為開曉。

佛法本出老莊   

宋儒云:「佛典本出老、莊,世人不知,駭謂奇語。譬之被虜,劫去家珍,反從虜借用。」此訛也。老、莊之書具在,試展而讀之。其所談,虛無自然而已。虛無自然,彼說之深深者也,尚不及佛法之淺淺。而謂佛從老、莊出,何異謂父從子出耶?清涼大師以邪因、無因二科,斷老氏為外道。況莊又不及老。而宋儒膚見至此,可哂也。或又云:「解佛經者,多引用六經、諸子,何也?」噫!此方文字,唯孔、老為至極。不此之引,而將誰引?然借其語,不用其意,深造當自得之。

毀擊神像?塑造神像?   

僧有毀擊天神,自謂崇正闢邪,此訛也。如來說法,必有八部鬼神。《華嚴》列主山、主水、主地、主樹、主晝、主夜,其數無量。然則彼皆非歟?夫有人則有鬼,有陽官則有陰吏,有人主則有天王,此理也。鬼神無則天亦無,天無則佛亦無。彼毀擊者,可謂自負墮處。   

或曰:經何以云:「皈依佛,不得皈依一切天魔鬼神。」曰:特令爾勿皈依,不令爾毀擊也。譬人子依己父母,不得依他人為父母雲爾。豈令毀擊他人乎?經載比丘奉事天神,佛戒曰:「不可。」比丘乃侮慢天神,佛誡曰:「侮慢亦不可。」聖有謨訓,萬古明鏡也。今人何不一覽?   

或問:僧有修神祠、塑神像,對之課誦,向之禮拜,而自附於常不輕之遍禮四眾者,是否?曰:亦訛也。比之毀擊,其失尤甚。何也?毀擊者,猶知有邪正也,但分別太過耳。塑造而奉事者,不知有邪正也。毀擊之失,其名曰狂。塑造之失,其名曰愚、曰邪。不侮慢、不奉事,佛訓也。今人何不一覽?

 末後一著   

有人以臨終為末後一著,此訛也。「末後一著」本弈棋語,謂常人著數到此,已竭盡無餘,不知更有一著出意料之外。如修行人所造已高已深,而不知更有最後窮玄極微一段事在。透得此關,然後參學事畢。苟或未然,只具一隻眼。又云「百尺竿頭一步」,亦此意也。不省此意,遂至外道指為臨終。自誤誤人,明者勿信。

靈照度丹霞   

世傳丹霞天然禪師,因龐居士女靈照激發,始修行悟道,此訛也。丹霞先悟道於石頭,後賜號於馬祖。與龐老相遇時,居然大善知識矣。焉有是事?不根之談,誣謗賢聖,罪莫大焉。深足為戒。

坐受立破   

或謂經稱菩薩戒「坐受立破,亦得無量功德」,遂有受戒之後,肆無持守,此訛也。經意蓋極言大乘戒之當受雲耳。受而即破,雖今無功,而一歷耳根,永為道種,何得不受?豈以破戒為可哉?以辭害意,一至於此,貽禍非小。

佛號僊人   

經言「佛於往昔作忍辱僊人」。又佛稱「大覺金僊」。世人遂謂佛即僊,僊佛無二,此訛也。「僊」者,古修行人之通稱。後世乃分別釋、道,而有專稱耳。且世以儒、釋、道為三教,而「道」之為言實通三教,有道之士皆名「道人」,豈專目黃冠為「道人」耶?今既有專稱,則佛自佛,僊自僊。地位相去,若霄壤然。慎無等觀,失正知見。

無人誤入地獄   

儒者謂:「佛說惡人死入地獄。而佛法未至中國以前,人固有死而復生者。何故都無一人誤入地獄,見所謂十王者耶?」以此斷地獄不足信,此訛也。凡夫經眼之事,然後能知。佛法未至以前,縱入地獄,及乎復生,恍惚猜疑,只作一場異夢理會。佛法既至,種種開諭六道報應,然後始知此是地獄耳。理固應然,何足為怪。

佛書多出才人所作   

世有愚人,言佛經皆後代才人所作,非真佛說,此訛也。所云才人,不知是何等人,乃能為此等語言,說此等道理?設若能之,我說是人即名為佛。且古今才人之極,孰有逾於孔、孟者乎?而佛經皆孔、孟所不及道,餘可知矣。其說甚鄙,不足多辯。

性命雙修   

道家者流,謂己為「性命雙修」,謂學佛為「修性不修命」,此訛也。彼蓋以神為性,氣為命。使神馭氣,神凝氣結而成丹,名曰「性命雙修」。以佛單言「見性」,不說及「氣」,便謂修性缺命,目為偏枯。自不知錯認「性」字了也。佛所言「性」,至廣至大,至深至玄,奚可對「氣」平說?氣在性中,如一波在滄海耳。見佛性者,盡虛空法界無不具足,何況一身之氣而不該攝?故曰:「但得本,不愁末。」則一修一切修,又豈止二事雙修而已。學僊如張紫陽真人,其論性、命極分曉,而大尊佛法,謂:「佛法先性,尤有勝焉。」可謂灼有見處。又李清庵真人論內外藥,以精、氣、神為外藥,元精、元氣、元神為內藥,而云:「高上之士不煉外藥,便煉內藥。」亦「先性尤勝」之說也。世人學僊者多,其知二公之微者蓋寡,吾是以闡之。

寂滅為樂   

世人見釋氏號臨終為「涅槃」,因為佛以死為樂。而引儒典「死反吾真」之言,證佛經「寂滅為樂」之旨,此訛也。梵語「涅槃」,此云“寂滅」。「寂滅」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蓋是無生無滅,無去無來,前古後今之所不能代謝,成劫壞劫之所不能推遷。真常獨露,苦樂雙亡,故名曰樂。六祖云:「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正明照之極。乃錯認為死耶?若以死為樂,則宜速死以返吾真,而不可一朝生矣。是「斷滅」、「枯滅」、「絕滅」、「灰滅」之「滅」也,安得濫語佛之「寂滅」?

曹溪水,趙州茶   

宗門有「曹溪水」、「趙州茶」話,愚人以修養家吞津咽液、華池神水等當之,此訛也。僧問:「如何是曹溪一滴水?」古德云:「是曹溪一滴水。」趙州問僧:「曾到此間否?」到與不到,皆令「喫茶去」。此是最上開示心宗之極談也,豈可作色身上吐納會耶?乃至認夾脊為「趙州橋」,其類不一。明理者例斥之。

《法華》三車   

《法華》喻羊、鹿、牛車,修養家指為尾閭、夾脊、泥丸,此訛也。「車」者,「乘載」義。羊、鹿、牛喻大小乘耳,聲聞、緣覺、菩薩功德勝劣借此為喻。錯認色身,速宜悔悟。

《金剛纂》   

俗刻諸經,有《金剛經纂》,自贊功德,謂「誦纂一遍,勝經萬遍」,此訛也。《金剛經》所以有不思議功德者,謂其極談空理,一法靡存,般若威神,津梁萬類雲爾。豈謂文中纂出「佛」若干、「須菩提」若干、「何以故」若干,如是等字數為功德耶?其流之弊,遂有愚僧受人儭施,不誦全經,而以一纂當之。構地獄無窮之苦,皆此說誤之也。編輯邪書,為害如是。又世有《大乘金剛論》亦是偽造。乃至《妙沙》、《分珠》、《血盆》等種種邪偽,瑣不足辯。


《高王觀世音經》   

又《高王觀世音經》,世傳高王誦之脫難,此訛也。其經鄙俚,不成文義,不知譯自何代。以理斷之,即是《法華·普門品》耳。高王仗此脫難,故以為名。後人不知,別造偽語,稱《高王經》。因名迷義,俗所不覺。

《觀音香山卷》   

卷中稱觀音是妙莊王女,出家成道而號觀音,此訛也。觀音過去古佛,三十二應,隨類度生。或現女身耳,不是才以女身始修成道也。彼「妙莊」既不標何代國王,又不說何方國土。雖勸導女人不無小補,而世僧乃有信為修行妙典者,是以發之。

預 修   

世人未死,先作「七七」、「小祥」、「大祥」經懺道場,名曰「預修」,此訛也。言「預修」者,令人趁色身尚在,早自修持,莫待臨渴掘井、逼餒菑田也。且請他課誦,孰若自我修之之為勝乎?然肯破慳囊而作佛事,良愈於不為者,此理或通。高明之士,自不應爾。

寄 庫   

世人多燒紙錢、錫鏹,投牒冥府,冀來生受用,謂之「寄庫」,此訛也。紙錫可致來生之富,則富室生生富饒,而貧人終無富日,善惡報應之說虛矣。「寄庫」雲者,蓋人情以財物貯之庫藏,垣牆棟宇,堅固牢密。自謂水、火、盜賊所不能壞,而常被水、火、盜賊所壞。縱逃此三,或壞王難。堅牢安在?若能捨施,作諸善事,則福德無盡,無能壞者。「寄庫」之說,寄此庫也。世人何以不省?

西方十萬八千   

《壇經》以「十惡八邪」,譬「十萬八千」。人遂謂西方極樂世界去此十萬八千,此訛也。十萬八千者,五天竺國之西方也。極樂去此蓋十萬億佛剎。夫大千世界為一佛剎,十萬億剎,非人力所到,非鬼力、神力、天力所到,唯是念佛人一心不亂,感應道交,到如彈指耳。豈震旦詣乎天竺,同為南贍部之程途耶?然則六祖不知西方歟?曰:《壇經》是大眾記錄,非出祖筆。如六經、四子亦多漢儒附會,胡可盡信?不然舉近況遠,理亦無礙。如在市心,以北郊喻燕京,以南郊喻白下。則借近之五天,喻遠之極樂,欲時人易曉耳。何礙之有?

乘急戒緩   

古有乘戒緩急四種料揀。解者曰:「乘急戒緩,勝戒急乘緩。」狂人遂謂戒不足持,此訛也。凡欲彰顯殊勝,詞必曲為抑揚。如永明「無禪有淨土」之類是也,非謂禪可輕也。且彼以何為乘?以何為戒?得無以通達教理為乘,謹守律儀為戒乎?是未知「乘」之義也。云“乘急」者,蓋念念全修般若真智,非不持戒。專其本根,略其支末耳。心地一徹,六度萬行剎那具足。彼但執戒相而不明心地,止人天福報而已。乘急之勝,蓋勝以此。使乘未相應,則生死到來,全需戒力。而欲緩之,危哉!

名字羅漢   

《法華經》云:「破戒比丘,名字羅漢。」愚人謂比丘破戒猶名羅漢,而欲以破戒為無礙,此訛也。經意蓋謂比丘破戒,不成比丘,乃名字羅漢而已。「名字」雲者,空有名字,無真實也。循文察義,當自見得。

齋僧無漏功德   

有僧開諭施主,謂:「種種作福,俱有敗毀,是為有漏。唯齋僧為無漏功德。」此訛也。達磨對武帝,以造寺、寫經等事,為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而齋僧在其中矣。孰曰齋僧獨無漏耶?彼意謂造寺,寺頹則福亦頹。寫經,經滅則福亦滅。唯齋僧不然。噫!獨不曰齋僧,僧亡則福亦亡乎?究極而論,住相作福皆名有漏,不住相者悉成無漏,豈獨齋僧也?

無 漏   

又有以保全精氣,不令走失,當羅漢無漏之果,此訛也。妄想盡處,方名無漏。精氣何足以當之?就令全精全氣全神,所謂「諸漏已盡,無復煩惱」者安在?遂使愚人以咽納搬運為道,匪直害其正見,兼或損其色身。悲夫!

五大部經   

世人相傳誦五大部,謂是《華嚴》、《涅槃》、《心地觀》、《報恩》、《金光明》五經,此訛也。五大部者,一大藏之總名,所謂《般若部》、《華嚴部》、《寶積部》、《大集部》、《涅槃部》,部統所屬諸經。如六曹為總,而統所屬諸職也。若雲五部中各取其一,則《般若部》一經不取,何名五部?

清 齋   

人有周時不食,名「守清齋」,此訛也。「清齋」者,清淨齋素。非不食為清也。勉強絕食,饑想在懷,徒增業苦。且《易》稱「齋戒」,解者尚云:「湛然純一之謂齋。」況佛所說齋,而止在不食,齋亦小矣。然則過午如何?曰:斯正教也。一齋何如?曰:日中一食,亦教所有。終是過午為正。

煉 磨   

邇來煉磨場,法久弊生。專以躑躅喊叫,煉去睡魔為事,此訛也。煉者,熔粗雜而作精純。磨者,去瑕垢而成瑩潔。古謂「煉磨真性若虛空,自然戰退魔軍陣」者是也,非煉去睡魔便為了當。煉磨場中不可不知此意。

講 宗   

近時講演萬松諸老評唱,依本覆講,便稱得旨,此訛也。古德所遺問答機緣,後人即其疑處,窮參力究,以悟為期。若講演,則何疑之有?縱講得一一皆是,亦與自己了沒交涉,到底只成戲論。是知塞眾生之悟門者,講宗誤之也。有志之士,舉一則公案,終身只恁參去,決不相賺。

 三山不受三災   

或謂五臺、峨嵋、普陀三山,劫壞不壞,游者能免三災,此訛也。三災起時,大千俱壞,何有於三山?若必游此免災,則瞽目跛足之徒不能登歷者,縱修殊勝功德,終成墮落;而居近三山者,即愚夫皆成解脫耶?當知無貪乃不受水災,無瞋乃不受火災,無癡乃不受風災。三山之到否何與?願念念開文殊智、行普賢行、廓觀音悲,則時時朝禮三山,親邇大士。不達此旨,而遠遊是務。就令登七金、渡香水,何益之有?

達磨《楞伽》四卷   

初祖不立文字。又云:「吾有《楞伽》四卷。」義學者遂謂達磨亦立文字,而欲廢直指之傳,此訛也。《楞伽》譯自晉代,非初祖始出,不得云“吾有」。「吾」字疑誤,或是「此」字。蓋斯經盡斷一切,可以證頓悟之妙心,亦一時借顯之語耳。若謂初祖之禪盡在乎是,則所謂「教外別傳」者果安在哉?

後三卷《法華》   

有邪人謂《法華》後三卷不傳於世,獲者如寶,秘而藏之,此訛也。《法華》一經三譯,有七卷者,有八卷者,有十卷者。今所流通,什師七卷也。卷有多寡,而文義則一。猶《華嚴》晉本六十,唐本八十之類耳。此理明顯,似不足辯。而親見世人猶有信之者。末法昏愚,至是極矣。

三教一家   

人有恒言曰「三教一家」,遂至漫無分別,此訛也。三教則誠一家矣。一家之中,寧無長幼、尊卑、親疏耶?佛明空劫以前,最長也;而儒、道言其近。佛者天中天、聖中聖,最尊;而儒、道位在凡。佛證一切眾生本來自己,最親也;而儒、道事乎外。是知理無二致,而深淺歷然。深淺雖殊,而同歸一理。此所以為「三教一家」也,非漫無分別之謂也。

高沙彌不受戒   

世傳「高沙彌不受戒」,謂是天目高峰妙禪師,此訛也。師居天目千丈庵,故號「高峰」,元人也。彼「高沙彌」者,「高」乃姓氏,因不受具,終身以「沙彌」稱。與藥山同時,唐人也。所謂「長安雖鬧,我國晏然」者是也。先後異代,有何交涉?高峰特重毗尼,僧俗受戒者千餘人。何謬傳如是之甚。

三 寶   

道家目精、氣、神為三寶,而世人遂以佛、法、僧配之,此訛也。夫自性開覺名佛,自性軌則名法,自性清淨和合名僧,彼精、氣、神何為哉?即令以先天元精、元氣、元神為說,亦豈知此元神者猶屬識陰乎?佛法深玄,未易草草。

 道光僧得僊   

世傳僧道光者,得僊於石杏林,為紫陽真人第三代。遂謂佛法不及僊道,故道光捨佛學僊,此訛也。據《悟真篇注》,道光先參「金雞未鳴時」因緣有省。而考之《傳燈》等書,不見有所謂道光者。必參禪失意之流,無所發明,故惑於外學耳。如其實悟,何無定見而致如是?為僧者宜一心求佛,毋為他歧,幸甚。

活 焚   

有魔人灌油疊薪,活焚其軀。觀者驚嘆,以為得道,此訛也。凡人念有所著,則魔從生。一念慕活焚為奇勝,慕之不已,魔入其心而不自覺。端坐火中,似無所苦,不知魔力所加,暫得如是。氣絕魔去,慘毒痛苦,不可雲喻。百劫千生,常在火中,號呼奔走,為橫死鬼。良可悲悼。或曰:經稱「藥王焚身」如何?噫!青蠅何上擬金翅耶?藥王焚身,光明照耀,歷多劫而周十方。彼活焚者,光及幾許?圭峰之徒,燃臂慶法,清涼猶切戒不可。況燃身乎?溫陵謂「苦因還招苦果」,信夫!

 以通為道   

今人好奇,見有顯異惑眾者便云有道,此訛也。「道」與「通」自別。眼徹視、耳徹聽者,通也。入色界,眼不受色惑;入聲界,耳不受聲惑者,道也。如以通而已矣,神亦有通,鬼亦有通,妖亦有通,與道何涉?認通為道,遂至墮魔羅境,生外道種。可勿慎諸?

巢頂灌膝   

世傳佛苦行時,鵲巢頂上,蘆穿膝中。修養家以為運氣之術,此訛也。深入禪定,鵲巢不知,蘆穿不覺,紀實而已。非謂運氣之術,上通下徹也。乃至九重鐵鼓,謬解為夾脊雙關。四門游觀,妄說為眼耳鼻舌。悉邪也,不可不辟。

泥 洹   

泥洹出自佛經,有以頂門泥丸宮混而一之,此訛也。梵語「泥洹」,此云“無為」,即無上涅槃之大道也。彼泥丸宮者,色身之頂。縱能運氣沖透,不過輕身延年之術而已。安得與無為涅槃之道同日而語?

天台止觀   

天台大師《止觀禪要》有「六字氣」等語,人遂疑是導引之術,而欲援釋入道,此訛也。「六字氣」等,自是治病門中聊備一法,不是止觀正意。止亂觀昏,定慧圓顯,直入佛境,大師本致也。而恐不善用心者或有病生,並教以治之之法。亦止觀廣大,無所不攝。非同道流,專以吐納搬運為道也。臨文者自當得意。

臨終預知時至   

邪人造《歸空記》,預定死期,謂是達磨所作,此訛也。彼所以定死期者,或彈腦不響,而曰「樓頭鼓絕」,則幾日死。或豎臂試目,而曰「金燈不明」,則幾日死。如是種種,都在色身上察其氣血精神衰敗將散,一醫士之職耳。而假聖祖以神其說,誑惑愚俗,誣罔之罪上通於天矣。夫古人預知時至,蓋執盡情空,自能知之;或淨土境現,自知生處,而亦不以是為奇也。先德破著,有「死時何苦欲先知」之句。旨哉言乎!

盂蘭盆   

世人以七月十五施鬼神食為盂蘭盆大齋之會,此訛也。蘭盆緣起目連。謂七月十五,眾僧解夏自恣,九旬參學,多得道者。此日修供,其福百倍。非施鬼神食也。施食自緣起阿難,不限七月十五。所用之器,是摩竭國斛,亦非蘭盆。蓋一則上奉聖賢,一則下濟餓鬼。悲、敬異田,惡可等混?

《無為卷》   

有羅姓人,造五部六冊,號《無為卷》,愚者多從之,此訛也。彼所云無為者,不過將萬行門悉皆廢置。而不知萬行即空,終日為而未嘗為者,真無為也。彼口談清虛,而心圖利養,名無為而實有為耳。人見其雜引佛經,便謂亦是正道。不知假正助邪,誑嚇聾瞽。凡我釋子,宜力攘之。

《般若心經》   

人言佛典唯《心經》是玄奘法師西天取至,餘皆後人所作,此訛也。是經先譯於什師,奘師持之西往,非彼取至也。《西域記》載奘中途屢逢魔妖,持觀音聖號不退,誦《心經》乃退。則奘師未取以前已在中國,奘師後更重譯耳。安得倒說乃爾?

 梁武帝   

史稱武帝好佛,餓死臺城,而佛不救,因以病佛,此訛也。武帝味道忘食,常持一齋。或遇政冗,則漱口以過。臨終不食,乃其平日素守。且御宇五旬,歷年八秩。功滿意足,安坐待盡。正視死如歸,非餓死也。侯景見帝,流汗噤口,攝於神威之不暇,豈能致之死乎?後人辯者以餓死為宿業,此論雖是,但未知「餓死」二字,乃嫉佛者過為之辭,欲藉以阻人之進耳。今此發明帝不餓死,足破千載之惑。

黃龍、洞賓   

道流謂洞賓以飛劍伏黃龍禪師,此訛也。師一日陞座,洞賓雜稠人中,師以天眼燭之,遂云:「會中有竊法者。」賓出眾,自稱「雲水道人」。師云:「雲盡水幹時如何?」賓不能對。師代云:「黃龍出現。」賓怒,夜飛劍脅師,師指劍插地不得去。明至,拔劍不起。問答數語,脫然有省,因嗣黃龍。此載《傳燈》,與俗傳異。識者鑒之。

佛入涅槃   

佛示入滅,名為涅槃。人遂謂神僊長生,佛亦有死,此訛也。極僊之壽,曰與天齊耳。天自有壞,僊將奚存?善乎白氏之言曰:「言長對短,如松柏之比槿華。」特雲後滅,非雲不滅也。今謂涅槃者,不生不滅之大道也。雙空生死,非止不死而已。而說者謂神僊不死,佛氏無生。不知既無有生,何從有死?唯是化緣既畢,示同凡滅。警悟眾生,使知萬物無常,莫生貪著。而遽以佛為真死,不亦謬乎!生死河、涅槃岸,對待而言者也。請試思之。

能仁祖   

世有邪師,廣授邪法。問其所受,則曰:「吾祖能仁,凡釋迦、老聃、仲尼,皆其弟子。」此訛也。三教聖人不同時生,焉得同師?且梵語「釋迦」,此云“能仁」。彼淺陋不學,聞有「能仁」之號,罔知其由,冀取以尊大其祖。不知能仁即佛,一何可笑!

《玉皇經》   

本經載天帝說法,十方諸佛咸至聽受,此訛也。天是凡位。聲聞小聖,天尚敬奉。哪得天中天、聖中聖,而反聽受凡法耶?齊東之語,聞者絕倒。不然,當是天演善法,諸佛歡喜,化身加被。蓋至誠感佛,佛為證明,理或有之。而謂信心聽受,舛偽殊甚。

亡 僧   

世人見僧有臨終病苦者,便議其不得道,此訛也。病關往業,古聖之所不免。佛示頭痛,況其餘乎?病而不為病累,是名得道。如云“老僧自有安閑法,八苦交煎總不妨」是也。至於坐立吉祥,亦不足以是評品優劣。古謂:「坐脫立亡則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豈虛語哉?修行人唯務打徹生死大事,毋滯外跡而生異見。

三教同說一字   

有謂釋言「萬法歸一」,道言「抱元守一」,儒言「一以貫之」,通一無別,此訛也。夫不守萬而唯守一,以吾一而貫彼萬,是萬與一猶二也。萬法歸一,止有一,更無萬,是萬與一不二也。又二教止說一,今更說「一歸何處」。是二教以一為極,而佛又超乎一之外也。嗚呼玄哉!

疑 情   

世有念「一歸何處」、「因甚道無」之類,或連聲急提,或拖聲長念,喚作「疑情」,此訛也。「疑」是參究體察之意,決定要見此一竟何歸著,畢竟要見此老云何說無。因今有疑,乃後有悟。若直念則無疑,無疑則無悟矣,以直念為疑可乎?「念佛是誰」意亦如是。又愚人氣逼「誰」字至於丹田,冀其逆上頂門,任督相通,以為參透,名曰「追究念佛」。不知「追」者,「追考」、「追問」之謂,豈追逐至丹田乎?訛而復訛,真可憐愍。達者逢人,勿惜口業,普與道破。

公 案   

又有邪師密付邪功,學徒得之,謂為「領公案」、「傳話頭」,此訛也。「公案」者,公府之案牘也,所以剖斷是非。而諸祖問答機緣,亦只為剖斷生死,故以名之。總其問答中緊要一句,則為話頭,如「一歸何處」、「因甚道無」、「念佛是誰」之類是也。千七百則,乃至多種,皆悉如是。邪師輩盜用古語而迷其實,其所付,非逼氣,即落空。自誤誤他,害也久矣。悲夫!

槁木死灰   

宋儒謂「釋氏衹要心如槁木死灰」,遂斥為「異端虛無寂滅之教」,此訛也。為此說者,蓋未曾博覽佛經,止見小乘枯定,未見大乘定慧雙修中道第一義諦。止見空如來藏,未見不空如來藏。又何況中道不居,空不空如來藏耶?彼以為槁木,吾以為萬樹方春。彼以為死灰,吾以為太陽當午。識者自應平心等量,勿以先入之言為主,而被宋儒誤卻大事。

談《孔雀》   

近時以鈴鼓鑼鈸誦《孔雀明王經》,謂之「談《孔雀》」,此訛也。「談」者論其義,今止誦文,何名論義?若曰「吹彈」之「彈」,則鈴鈸非絲桐也。況以經文編入曲調,斷章破句,褻慢莫甚焉。誦斯經者,宜照誦經常儀。力反古規,毋逐時尚。


《禮觀音文》   

古有《禮觀音文》,鈍根相習,用以專求聰慧,此訛也。從初發心,乃至證果,悉備此文。而以之專求聰慧何也?且「聰」與「慧」有辯。聰明之謂,不過博聞見、多才能而已。智慧,則覺心不迷,正見昭灼,能制煩惱而破無明之謂也。是故聰明者,世間之小美也,執之則每障乎真智。智慧者,出世之大因也,得之則何貴乎世聰。禮斯文者,專以聰明為事,不幾乎割雞而用牛刀乎?童行無知,不妨引進。久修之士,特宜喻此。

佛者弗人也   

俗言「佛」字從「弗」從「人」,蓋弗人也。以其棄國無君,辭親無父,不娶無子,潔其身而亂大倫,非人之道,不可施之中國,此訛也。弗人則誠弗人,而所以「弗」者,非子之雲也。斷人所不能斷之惑,證人所不能證之智,行人所不能行之行。是故堯、舜、周、孔者,人之聖。佛也者,聖之聖也。聖且不足以名之,況可謂之人乎?日、月、四王乃至無色者,對人而稱天。佛也者,對天而稱天者也。天且不足以名之,況可謂之人乎?「佛」為「弗人」,其義如是。嘗統論三教,「儒」從「需」從「人」,不躁妄之謂「需」,儒蓋從容乎禮法人也;「僊」從「山」從「人」,離市井之謂「山」,僊蓋逍遙乎物外人也。不可之謂「弗」。二教雖高,猶可名人。佛者出四生、超三界,不可以人名也。以上姑就子問。實則「佛」是梵語,此云“覺」,奚取於「弗人」?

南無佛   

或云南屬火,火滅即佛,故云「南無佛」;或云南方無佛,唯西方有之,故云「南無佛」,此訛也。「南無」梵語,此云“皈命」,作「曩謨」、「那摩」皆得,蓋取音不取字耳。又其甚者,以「南」為性,「無」為命;「南」為天,「無」為地;「南」為父,「無」為母。乃至「阿彌陀佛」四字,字字謬為一說。如是邪解,莫可枚舉。願展轉流通,正其訛誤,匡邪反正,是名末世報佛恩德。

 不生不滅   

世人殺生,藉口佛經「不生不滅」,而言:「不生則不滅,有生則有滅,故殺生無礙。」此訛也。經言:「此心本自不生,亦復不滅。不生故寂,不滅故照。常寂常照,名常寂光。」此當人妙心也。如何將至理之談,翻成戲論。愚人謬說,一致於此。悲夫!


背本崇釋   

人見從儒入釋者,極言讚佛,謂孔子所不及,因議其背本,此訛也。先德云:「孔子者,人中之聖人。佛者,聖人中之聖人也。」此天理人情究極之公論也,非所謂背也。今有問言:「爾父與堯舜孰賢?」必將曰:「吾父安敢上擬大聖矣。」是即為背本乎哉?必欺天罔人而曰:「吾父賢於堯舜。」然後為不背本乎哉?且孔子非不知佛也,儒談世間法,只合如是而止,過之則出世間法矣。世間、出世二法,互相維持,而門庭各別。不然,緇侶學禪,何不依《大學》、《論語》?文場試士,何不用《法華》、《楞嚴》耶?況孔子不言佛,而意寓言表。如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此何道也?「西方有大聖人。」此何聖也?其尊佛明甚。而今言釋深於儒,正發揚孔子微意。是謂報恩,烏得為背本?


僧 稱   

世人泛以「長老」稱僧,又輕稱之則曰「和尚」,此訛也。古知識主張一方道場,表率眾僧,其名曰「長老」,亦名「堂頭大和尚」。而弟子稱師亦曰「和尚」。此其名豈易當哉?世人固知名不知義。而今之僧又復以稱「長老」、「和尚」為輕己,於是乃有相呼為「老爺」者。「老爺」官府之號,非僧所宜也。夫舍利、目連、空生、迦葉諸阿羅漢,皆如來上首弟子,方受「長老」之稱。而釋迦、彌陀十力世尊,萬世而下稱「本師和尚」。僧當此名,慚愧無地矣。而反輕之,亦異矣哉!

頭 陀   

有既不剃落,又不簪冠,翦發齊眉,號曰「頭陀」,此訛也。「頭陀」梵語,華言「抖擻」。具足十二苦行,擺脫塵垢,清淨無染,故云「抖擻」。佛言:「有頭陀行,則我法久存。無頭陀行,則我法滅。」頭陀系佛法盛衰,而乃以異色人濫其稱乎?若夫在死關而發長不剃,如天目高峰大師者,斯真頭陀矣。

三 衣   

有以三衣五條為沙彌衣,七條為比丘衣,二十五條為菩薩衣,此訛也。凡沙彌時,即當全具三衣,不可缺一。此在不通文義僧言之,固無足怪。而知教者,乃有止受七衣,其五條、二十五條,終其身不辦。佛法之衰相見矣。

剃髮不剃鬚   


有剃髮不剃鬚者,駕言「削髮除煩惱,留須表丈夫」,此訛也。發雲煩惱,則須之煩惱尤甚。須表丈夫,則孟子所稱大丈夫者,乃在躬仁義、貞窮達、一死生而已。張良狀貌如婦人女子,而心雄萬夫,奚以須為哉?如是違佛明制,顯異惑眾之流。擯而斥之,毋令混跡於緇門可也。 〖據《蓮池大師全集》本校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