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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1日 星期二

憨山大師 夢遊集 卷第十九 首楞嚴經通議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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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方冊藏經 序

萬曆丙戌秋。達觀大師密藏開公。遠蹈東海。訪清於那羅延堀。具白重刻方冊大藏因緣。方且訂盟於堀中。
爾時清以荷法情深。心重然諾。豈不荷擔。以洞門未開。荊榛未闢。意將有待而然也。已而達師西遊。開本二公。從赴清凉以卜居。質疑於曼室大士。即蒙印許。以金色界。未幾諸緣畢集。
越庚寅秋。幻余本公問余來入海印。出所刻棗柏大論若干卷示清。乃焚香稽首。再拜受之。喜徹藏心法。香熏徧毛孔。及讀諸大宰官長者居士緣起語。備殫始末字。字真心信。乎無不從此法界流也。
且曰。方冊類俗諦。固以流通為大方便。第恐執梵筴而致疑者。煩頻解之。至詳且盡。夫復何言。嗟夫人情之惑久矣。迷方者眾。顧玦數舉。而不能悟一愚羽。況大道乎。嘗試論之。始吾佛聖人說法也。以法界無盡身雲。稱性而演普門法界修多羅。塵說。剎說。熾然說。斯豈紙墨文字而可涯量。見聞知覺而可流通者哉。
今所傳者。特大小化身。四十九年。三百餘會。隨機施設方便法門。集之龍宮。六通大士。猶不能盡其名目。量出少分。釐為三藏二十部。廣布西夏。流來東土者。又貝多之一葉耳。
付囑流通。諸弘法者。隨方建立。曲就機宜。故曰。或邊地語說四諦。或隨俗語說四諦。或現己身。或現他身。或示己事。或示他事。種種所行。皆菩薩道。
觀夫雜花所出。諸善知識。同具生身。各各法門。無非毗盧遮那海印三昧神威所現。故世諦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

法本無住。遇緣即宗。至若水流風動。盡演圓音。鳥噪猿吟。皆談不二。翠竹真如。黃花般若。斯又豈區區華梵可分。紙[疊*毛]長短可較哉。
雖然。語固有之。人情安於常習。惑其希睹。復何怪哉。藉令始也契書華筴而梵策。又以彼此為是非。信乎是謂朝三也。
是以世尊利物。妙在隨順機宜。應以何身何法而得度者。即隨所應而度脫之。
故順之則依。逆之則違。此常情耳。今夫斯藏所詮。乃佛真法身。一切眾生自性也。
悲夫人者。沈酣眾苦稠林。昧之久矣。故世尊自矢之曰。我本立誓願。欲令一切眾。如我等無異。非此又何以見佛身。了自性。出苦得樂。住佛所住。以適其願耶。
以此而度。非隨順方便。又何以令諦信。令人人由之而悟入耶。況眾生有種種欲。種種好樂。苟弘法者。順其欲。投其所好。無不信樂歡喜者。
今所化之機有四眾。計緇白之分。若牛緇角而白毛。能化之法。若獨擅。是則投緇而拒白。其猶取角而棄毛。何其一體異視。而示吾法之不廣也。如此欲令人人而得度。復何望哉。

且真丹云多思維。思維多則惑重。惑重則智輕。智輕則根鈍。舉皆是也。
以知其然耶。
嘗試觀夫世智辯聰。率多殉耳目。陸沈欲泥。間有靈根宿植。負英傑之氣者。大都發於功名。去此取彼。即般若內重。又道不勝習。奈之何躊躇生死。良亦可痛。
況茲末法奉教。例多俑人。豈稟鈍根。法門所繫。九鼎一絲。外患內憂。猶楚入郢。悲夫悲夫。當是時也。孰能力起而振救之。若大師者。斯刻之舉。不啻秦庭之哭。真有奪軍拔幟之意。其恢復法界之圖。遠且大矣。睹其金湯外護。高深堅利。若諸宰官居士者。豈非地涌之眾。親受付囑而來耶。不然何以勇健如此。

故吾觀真諦。真諦不有。吾觀俗諦。俗諦不無。是役也。吾輩且息肩。其猶庖人不能治庖。尸祝將越尊俎。而代之也。以彼易此。兩其無幸哉。雖然。勿謂無人。自顧所積何如耳。聞之大塊噫氣。萬竅怒號。由其聲大而響齊。故一唱而萬和。同聲相應。豈成虛語。是知斯藏之役。將計日獻捷。斯刻之功。將浩劫而不窮。直使人人因之而見佛。物物以之而明心。睹法界於毫端。覲毗盧於當下。斯可謂人天共仰。真俗交歸。隨順方便之最上第一義諦。廣大威德法門也。

或曰。方冊減敬。將無慢法之罪耶。予曰。性性湛然。般若圓明。諸流通者。譬若分燈。即大地俱焚。曾未擇薪。而本火固然。不增不減。試將以此廣大法炬。徧週沙界。窮未來際。燒盡闡提。即使眾生界空。而本法猶湛然常住也。二公勉矣前旌。
嗟予小子。慚愧形服。以禪弓不張。慧劒不利。怯弱不敢先登。敢辭執鞭之後。

淨慧寺喬宗紹公 請方冊大藏經 序


「達磨」航海西來。由至五羊而入中國。「盧祖」崛起新州。衣鉢終止於曹溪。「般剌」臂裹楞嚴。「房公」筆授於制止。是則南海為禪道佛法根本地也。

夫何千年以來。道化不敷。宛若佛未出世時。不知三寶為何物。始予蒙 恩以逆緣來。因開法於青門。一時緇白翕然歸向。而法性諸弟子率為上首。不數年間。教化大行。信乎若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也。
於時淨慧弟子喬宗紹公。發心結社。效東林故事。專修淨業。十餘年來。如一日也。
頃者。公以教化未廣。見聞不博。願請大藏。普利人天。適予初歸曹溪。公作禮拈香。具白其事。予聞而喜曰。佛性之在人心。如大地之水。空谷之響。此不待別求。本自有之。雖然。水固本有。必鑿而蒙潤。響雖無形。必呼而後應。又如貧子衣底之珠。昧而不覺。須賴親友指示。使自披襟而得利益。是則公之結社念佛。如鑿井之人。今請大藏。若指珠之親友也。若各得利濟之益。要在人拂襟解帶之間。非公與之。實公指之耳。
如是展轉無窮。將見迦維之化。周徧炎海之[陟*頁]。較其功德。豈可得而思議耶。


首楞嚴經通議 序

首楞嚴經者。諸佛如來大總持門。祕密心印。統攝一大藏教。五時三乘。聖凡真妄。迷悟因果。攝法無遺。修證邪正之階差。輪迴顛倒之情狀。了然目前。如觀掌果。可謂徹一心之原。該萬法之致。無尚此經之廣大總備者。
如來以一大事因緣。出現世閒。捨此別無開導矣。
判教者局於一時一教。豈非管闚蠡測哉。自入中土。解者凡十餘家。如會解之外。近世緇白。各出手眼。而宏通者非一。披文釋義。靡不參詳精確。發無餘蘊。又何俟蛇足哉。

但歷覧諸說。有所未愜者。獨理觀未見會通。故言句雖明。而大旨未暢。學者未免摸象之嘆。
余昔居五臺氷雪中。參究向上。以此經印證。堅凝正心以炤(音ㄓㄠ,明顯意 )(音ㄓㄨˊ,照)之。豁然有得。及至東海枯坐三年。偶閱此經。一夕於海湛空澂。雪月交光之際。恍然大悟。忽身心世界。當下平沈。如空花影落。是夜秉燭述「懸鏡」一卷。乃依一心三觀。融會一經。謂迷悟不出一心。究竟不離三觀。以提大綱。但以理觀為主。於文則略。如華嚴法界之設。意在得義 而言可忘也。說者又以文字為障。不能融入觀心。猶以為缺。故予久有通議。醞籍胸中。及投炎荒。雖波流瘴海。而一念不忘者。二十餘年。萬曆甲寅。投老南岳。寓靈湖之萬聖蘭若結夏。
粵門人超逸。侍予最久。甘苦疾病患難。靡不同之。入室請益懸鏡。觸發先心。遂直筆成帙。廣發一心三觀之旨。題曰「通議」。
蓋取春秋經世先王之法。議而不辨之意。所謂「議其條貫」。而「通其大綱」。是於向上一路。實以為贅。其於初機之士。可以飲海一滴。而吞百川之味也。
或曰。佛不思議法。可得而議之耶。曰不然。法本離言。而堅執邪見者。非言不破。佛說優波提舍。名為論議。以折邪慢之幢。良以此經摧九界之邪鋒。折聖凡之執壘。靡不畢見於廣長舌端。種種堅壁。一鏃而破之。直使智竭情枯。降心歸順而後已
以經盡發其情。苟不議明正令。無由以淨法界之妖氛。彰覺皇之大化。是可以文字目之哉。得意遺言。是在金剛正眼。


妙法蓮華經通義  後序

予十九薙髮。即從無極先師。聽華嚴玄談。於法界圓融宗旨諦信。至「海印三昧常住用」。恍然契悟。遂歸心法界之宗。既而聽法華經。因聞此經。純談實相。乃不知實相為何物。
且謂若了實相。則文字可略矣。以此懷疑甚切。每叨副講。終盲然也。
及北遊行脚。凡參耆宿。必以如何是實相請益。然竟無有啟發者。
向以志慕參禪。專心向上一路。遂棄文字。入五臺習枯禪。力究「己躬下事」八年。少有自信之地。復之東海。一日眾請說法華經。至「方便品」。感佛恩深。不覺痛哭流涕者。再於實相之旨。恍然不疑。猶於經文言。未大透徹。似有礙眼。

無幾何。乃因弘法。上觸 聖怒。遣戍雷陽。達觀大師。與予期禮曹溪。乃先遲予於匡廬。及聞予罹難報。初意其必死。乃對佛為許誦蓮經百部祈庇。予南行過龍江。師候別予於江上。告以許經之故。予丙申三月至行間。越戊戌。乃結法社於五羊青門壘壁間。集弟子數十輩。諷誦法華。以了前願。

眾請講演。至現寶塔品。了然如睹家中故物。即信此為「示佛知見」。及至神力後八品。古判為流通。予深見其非也。遂以「開示悟入」四字。判其全經。後乃「入佛知見」也。時會聽者各各踊躍歡喜。
罷講。請筆之。因為「擊節」。遂以四字通一經始終之旨。法門間有許可者。予以文遠義奧。恐初學難窺。越壬子歲。粵弟子眾請益。仍為品節以會其義。
明年冬。予赴南岳故人之請。遂去粵。至衡陽。止於靈湖之萬聖寺。一二護法。為營安居於寺右。落成欲顏之。未就。夜夢一僧告予曰。何不云「曇華」。覺而知有宿因也。粵弟子通岸超逸二人相從。先於甲寅請述「楞嚴通議」。葊(ㄢ )成。眾請就講演一周。逸輩復請述「法華通義」。將會品節以通全經也。

予自念老朽。無益法門。儻一言有當。嘉惠後學。於入佛知見。未必無助。於乙卯六月朔屬草。至八月朔擱筆。但宗華嚴。始終融之以理觀。統一代時教而歸之性海。以見吾佛出世。以大事因緣之本懷。其後六品。判為入佛知見。雖違古作。而理實有宗。非敢妄談。以信佛心。則不必取準於人也。其文多率意矢口。殊為草略。弟子性融。乃久踞法壇者。相與校覈。三越月而成。然非敢為妙契佛心。至於文字般若。亦讚嘆持經之一端也。
智者苟不以人癈言。請虛懷以觀。予有望於知言者。


合刻  法華文句 記 序

毗盧遮那證窮法界。踞菩提場。說普照法界修多羅。示佛境界。佛知見地。惟佛與佛。乃能知之。故劣根在座。如盲如聾。以是獨被上根。攝機未盡。因垂小化身。入娑婆界。現老比丘八相成道。與民同患。五性周旋。三根普被。故曰吾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所謂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故。然佛知見者。以徹盡法界草芥微塵。無非成佛真體。了無剩法。是為諸法實相。普令眾生知此見此。同入平等法性。方稱如來出世本懷。

嗟乎。眾生垢重。信之者希。況入之乎。是以靈山一會。英傑之士。猶費敲擊。四十餘年。至法華會上。方信佛心。始有歸家之分。一一授記。豈細事哉。
化身既隱。此法獨存。千年之下。大教東來。此經流傳三百餘年。無能識者。天台智者大師。持此大經。一日親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求證南岳。岳曰。此法華三昧也。非子莫證。非我莫識。
自是大師以三觀釋經。於是九旬談妙。故有「玄義文句」。口授門人章安記之。唐有荊溪釋籤。以發其趣。意指百界千如。備彰諸法實相之旨。頓顯「十方佛土中。惟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之說。觀者了然自信。其於佛之知見。躍然而入。得此開示。無餘蘊矣。即以觀心而見佛心。豈假外耶。
向以經記各刻。學者智劣。難於會通。
前有會玄籤。而略句記。義有未盡。
紹覺法師。通會一律。草成未行。
智河行公。深悲末法理觀之不明。以覺公原稿合刻於經。使後之覽者理觀分明。
由「觀」以達「諸法實相」。悟佛知見。其於入佛境界。是猶乘萬派順流而入於海。固無難矣。
但大師舊判經。後八品為流通分。
予少從講習。即有疑焉。及住山多年。偶為學人演說。至現寶塔品。恍悟示佛境界。即以此為「示佛知見」。因以「開示悟入」各從品目。則以後六品。為入佛知見。此似與流通相左。諦觀所流通者佛知見也。惟佛知見。非觀不入。不入將何法以流通乎。意蓋大師引而未發者也。然則言似左而義實符。學者苟不以人廢言。了此。則誠不敢是今非古。以啟謗法之罪也。
居士顏廣[睧-氏+兟]。發心力荷而刻之。是與智公與先會合者。皆智者之功臣。如來之遣使。豈同靈山一會之人耶。其法施功德。當與實相等矣。

重刻  心經直說  小引

棗柏 謂無明十二緣生。即普光明智。
以是而觀 則般若無明。覿體無二。如乳之為酥酪醍醐。不從外得。蓋得「酵」為轉變之力耳。
今「觀自在」修深般若。其功惟在「照」之一字而已。
以迷般若而為五蘊。由照五蘊皆空。即成般若。則觀照之用。得非五蘊之酵歟。
以用之者希。故迷之者眾。假而大地人人皆用。則大地通成般若普光明藏矣。
噫。聖凡之分。一念轉變之力。豈細事哉。

永為楚南鄙。其俗能敦詩書者。則為上。
至佛法則從來未聞。
予隱南岳。會參知馮公守茲土。邀予過遊九疑。一時諸子翕然信向歸依。予為開示般若之旨。聞者躍然。如大夢覺。豈非般若種子純熟。遇緣而發。若時雨化。門生陳某等。刻而傳之四眾。將為諸人佛種之酵歟。
佛言驢乳不成醍醐。特為不信者言之耳。


金剛決疑解 序

般若真智。為眾生佛性種子。各各具足而不知。故我世尊。特為此事。出現世間而開示之。欲令悟入。以脫眾苦之縛。

良由眾生垢重。初聞驚而不信。以其出情之法。不涉名言思議。而常情所執。我法封蔀。向以名言習氣深厚。動則隨語生解。潛起意言分別。是以隨說隨疑。不能頓悟離言之旨。勞我世尊多方淘汰。決斷羣疑。直使了達般若本智。以為成佛之真因。故此經為入大聖之初門。以拔二乘偏空之疑滯。以實相真空為宗。以斷疑生信為用。空則空其所執之情。信則信其本有之智。以「空」故,行無所住。信則心無所疑。不疑則的信自心。與佛無二。無二則生佛平等。我法雙忘。斯般若之玄門。成佛之要訣也。
是知從上佛祖。教人了悟自心。直到不疑之地。自然默與本智相應。故六祖初聞「無住生心」一語。當下頓斷歷劫之疑。
以黃梅單以此經為心印。然「信」為入道之根。「疑」乃害信之毒。故此專以斷疑為第一義也。
昔西域無著菩薩。入日光三昧。上昇兜率。請問彌勒。為說八十頌。以解其義。
無著以一十八住。判一經之旨。以授其弟天親。天親依偈造論。約斷二十七疑以釋。最為顯著。
而長水作刊定記。文頗浩瀚。初學之士。似難領略。卒莫定其旨趣。
予早年誦習。向未徹其源。頃於曹溪。偶為眾演說。竊觀「於意云何」一語。乃即就空生隨聞其說。隨起疑情處。當下剿絕。不容擬議搏量。以破意言分別。如宗門所謂「截斷眾流」。直使纖疑淨盡。方與本智相應耳。
於是恍然了無剩法。始知其疑。不必拘其二十七則。即於隨聞所起言外之計。預揭於前。則本經文以為破敵之具。如此始終一貫。直至情忘執謝。般若玄旨燦然。若眡白黑矣。

門人如繹。法性弟子超逸。通烱。各捐資重刻。以廣其施。余因序其始末。將冀見聞隨喜。同悟般若之正因。以為歷劫金剛種子。
夫得意忘言。又在具正眼者。決不作區區文字見也。

刻 金剛決疑 題辭

般若為諸佛母。菩薩之真因。眾生之佛性。生靈之大本也。由向背之分。故有聖凡之別。是知眾生日用現前。見聞知覺。皆般若之光。端在信與不信耳。
故曰諸佛智海。以「信」得入靈山一會。得度弟子。雖出生死。而不信此法。無成佛之分。勞我世尊多方淘汰。種種彈訶。而劣解之徒。展轉生疑。以為非己智分。以疑根未拔。故本智不現。
及至般若會上。如來以金剛智而決斷之。直使聖凡情盡。生滅見亡。而本有智光。豁然披露。始信自心清淨。了無一法為己障礙。此金剛般若直拔疑根。為發最上乘者說。殊非淺識薄德之能解。故黃梅以此印心。以其一法不立。是為宗門正眼也。

昔天。親列二十七疑。解此一經。以疑潛言外。而此方義學。執筌失指。從前得意忘言者希。予自幼能誦。而長不解。每思六祖大師一言之下。頓了此心。何世無超悟之人。由正眼不開。返為性障。因住曹溪。偶為大眾發揮一過。恍然有悟。而言外之疑。頓彰心目。信乎此法離文字相。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也。
因拈示一班。以當法施。初刻之嶺南。再刻於五雲。又刻南岳。學人方玉見而信受。茲復刻於吳門。將廣願四眾。同開金剛正眼。的信自心。則成佛正因。將以是為嗃矢也。


春秋左氏心法 序

春秋者。聖人賞罰之書也。何名乎春秋。古者賞以春夏。罰以秋冬。蓋象天地之生殺。而順布之。
故春秋者。賞罰之名也。賞罰明而人心覺。覺則知懼。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周道衰。諸侯僭。禮義亡而綱紀絕。人之不淪於禽獸者鮮矣。天生德於仲尼。蹶然欲起而賞罰之。故曰。必也正名乎。然而世卒莫之用也。乃因魯史以見志。故曰。吾志在春秋。春秋云者。亦曰賞善罰惡云爾。善惡之機隱而彰。賞罰之權志而晦。慮後世之難明也。故經成。假手於丘明。以為之傳。冀來者「因傳以明經。因經以見志」。而善惡之機凜焉。則反諸心而知懼。一懼而春秋之能事畢矣。
由是觀之。丘明之心。即仲尼之志也。不求其心。而求之事與詞之間。無當也。先儒有言。左氏豔而富。其失也。異譏其好言鬼神卜筮之事。斯言過矣。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畏」之為言懼也。
卜筮。鬼神吉凶之先見。善惡之昭明。
天命也。君父。
大人也。經。聖人之言也。易尊卜筮。春秋尊君父。皆聖人之言也。易治之於未萌。春秋治之於既亂。易言神道之吉凶。以懼之於幽。春秋言人道之賞罰。以懼之於顯。二者相須。如衣之有表裏。如木之有根株。豈有異哉。
韓宣子聘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今而後。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誠知言也。左氏以春秋之事詞。闡易之旨。其所深譏者。違卜蔑祀。與僭君叛父。同歸於敗。善惡必稽其所終。禍福必本其所始。所謂俟諸聖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者。知者畏之。以為天命。而不知侮之。以為異。
悲夫。左氏之心不明。而聖人之志隱。亂臣賊子復何懼乎。
某以丁年棄詩書。從竺乾氏業。將移忠孝於法王慈父也。既因弘法罹難。幾死 詔獄。蒙 恩宥遣雷陽。置身行伍間。不復敢以方外自居。每自循念。某之為孤臣孽子也。天命之矣。因內訟愆尤。究心於忠臣孝子之實。

偶讀春秋。忽於左氏之心有當。始知異之為言。未探其本也。觀其所載列國。及諸大夫之事。委必有源。本必有末。吉凶賞罰。不謀而符。俯而讀。仰而嘆。不啻設身處地。
每於微言密旨。欣然會心。輒援筆識之。勒為一書。命曰「左氏心法」。非左氏之心法也。仲尼之心法也。非仲尼之心法也。千古出世經世諸聖人之心法也。
何以明之。「心」者。萬法之宗也。「萬法」者。心之相也。「死生」者。心之變。「善惡」者。心之迹。「報應輪迴」者。心之影響。其「始」為因。其「卒」為果。如華實耳。不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人倫日用之際。而因果森然。固不待三世而後見也。

楞嚴殫研七趣。披剝羣有。而總之所以澄心春秋。扶植三綱。申明九法。而總之所以傳心。易之吉凶利害。憂虞悔吝。楞嚴之四生十二類。生天墮獄。左氏之興亡善敗。與奪功罪。總皆一心之自為感應而已。乃獨以左氏為異。豈不冤哉。

某用是深慨。憫末學之無聞。特攄愚見。著為是編。昔我 高皇帝。以春秋本魯史。而列國之事錯見。難究始終。乃命東宮文學傅藻等。纂分列國而類聚之。附以左傳。名曰春秋本末。某服膺聖訓。惜未見其書。竊師其意。妄以王覇二途。通纂為七傳。「周。王道之大統也。魯。王國之宗臣也」。五霸雖假。其意在於宗周也。晉乃宗藩。故列五伯之首。以親非以功也。天王命二文專征不庭。命魯公夾輔周室。故晉主盟。而魯主會。凡討罪。必書公如晉。以魯先之。如伐鄭之事。仲尼之本意也。背於桓。而服於襄。百七十年。左氏因而終始之。此其凡也。暨於一國興亡之所係。一人善敗之所由。得失之難易。功罪之重輕。有一世二世而斬者。有三世五世而斬者。有百世祀而不絕者。皆令皎然。如眡黑白。其中報應影響之徵。鬼神幽明死生之故。隨事標旨。據案明斷。使亡者有知。爽然知聖人賞罰之微意。以服其心。後世觀者。凜然知懼。又不待辭之畢也。其或事涉數國。所重在一條。但以當國為主。或事在彼而始於此。或始於彼而終於此者。不避混淆。併載以見其因果。若他國之事。無與者。則略而不錄。恐其枝也。以意在心法。不在史。故不必具也。舊例附傳以通經。
今則分經以證傳。以重在傳。非敢亂經以取戾也。注則因之。斷則不敢讓。知我罪我無辭焉。
始於晉而終於周。猶冀枝之歸本也。亦如變風之終於豳。言變之可正也。

或曰禪本忘言。何子之曉曉乎。
某曰不然。禪者。心之異名也。佛言萬法惟心。即經以明心。即法以明心。心正而修齊治平舉是矣。於禪奚尤焉。

夫「言」之為物也。在悟則為障。在迷則為藥。病者眾。惟恐藥之不瞑眩也。迷者眾。惟恐言之不深切也。某將持一得之見。以俟天下後世之知言者。雖多言。庸何傷。
萬曆乙巳孟夏日。書於瓊海之明昌塔院。


刻 起信論直解 後序

直指之道。不待達摩西來。
吾佛世尊。特為此一大事。出現世間。
所謂惟以佛之知見。開悟眾生。故曰「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由是觀之。四十九年所說一大藏教。何莫而非直指一心之法耶。

但眾生根鈍。惟佛大慈悲故。婆心太切。曲垂方便。種種開示。無非指歸第一義諦。
嗟乎。眾生之迷也固矣。當佛入滅未久。而邪見橫興。破壞正法。
無論外道。即佛弟子親習權乘。執為己見。自滅正法。況其他乎。
故西域性相二宗。各立門庭。甚至分河飲水。其來已久。
當六百年有馬鳴大師出。蹶起而大振之。乃宗楞伽等百部大乘奧義。著「起信論」以破邪執。大開一心法界之門。攝性相而會一源。引三乘而執至極。約及萬言。
即曼室復起。亦不能增一語。可謂修行之圓鑑也。
嗟夫。馬鳴為傳心印之宗師。乃宗楞伽以著論。達摩乃禪宗之鼻祖。亦指楞伽以印心。所以然者。正恐末世修行。正眼不明。墮落邪見。以破壞正法耳。

夫何近世親教者。不務明心。但執文言為究境。參禪者。概以盲修為向上。痛斥教乘。甘墮愚迷。固守偏執為必當。即此一論。乃教禪之指南。一心之朗鑑。
視為文字而讎之。詎非大迷也哉。
嗚呼。西域性相之執。馬鳴既力破之。即此方教禪之徧執。圭山著「禪源詮」以一之。永明又集「宗鏡」百卷。發明「性相一源」之旨。如白日麗天。而後學竟不一覷此豈真究大事者哉。予早年即棄講義。初聽諸經不知為何物。切志參究。既「性地一開」。回視文字。真似推門落臼。
於楞伽則有筆記。於楞嚴則有懸鏡。
是皆即教乘而指歸向上一路。
奈何世之習教者。概以予為不師古。
參禪者。概以予為文字師。
予雖舌長拖地。莫可誰何。
無怪乎視馬鳴龍樹圭峰永明為門外漢。
一大藏經。為揩膿涕帋也。且斥發明一心之說為文字。而執諸祖機緣為向上。機緣豈非文字耶。
予謂固守妄想。增長我慢為參禪。又不若親持經論。為般若之正因種子也。
且參禪動以離心意識。既能離心意識求向上。豈不能離文字 悟言外之旨乎。
法門此弊。非學者之過。良由師承正眼不明。妄執己見之過耳。
此論舊遵賢首疏。而長水記更繁衍。學者望洋。杳莫可究。
予向纂舊疏。去繁就簡為一貫。既而語似欠順。故祖疏義為直解。就本文而疏通之。直欲學者從此一門而入。則教可離言得義。而禪亦不墮邪途。是救末法之大關鍵也。

此解。見者多喜其直捷。既刻之於嶺南安成。今復刻之新安。其倡導助緣者。皆一時四眾法侶也。


註 道德經 序
予少喜讀老莊。苦不解義。惟所領會處。想見其精神命脉。故略得離言之旨。及搜諸家註釋。則多以己為文。若與之角。則義愈晦。及熟翫莊語。則於老恍有得焉。
因謂註乃人人之老莊。非老莊之老莊也。
以「老」文簡古而旨幽玄。則「莊」實為之註疏。苟能懸解。則思過半矣。
空山禪暇。細玩沈思。言有會心。即託之筆。必「得義遺言。因言以見義」。或經旬而得一語。或經年而得一章。始於東海。以至南粤。自壬辰以至丙午。周十五年乃能卒業。是知古人立言之不易也。
以文太簡。故不厭貫通。要非枝也。嘗謂儒宗堯舜。以名為教。故宗於仁義。老宗軒黃。道重無為。如云失道德而後仁義。此立言之本也。故莊之誹薄。殊非大言。以超俗之論則駭俗。故為放而不收也。當仲尼問禮。則嘆為猶龍。聖不自聖。豈無謂哉。故老以無用為大用。苟以之經世。則化理治平。如指諸掌。尤以無為為宗極。性命為真修。即遠世遺榮。殆非矯矯。苟得其要。則真妄之途。雲泥自別。所謂真以治身。緒餘以為天下國家。信非誣矣。或曰。子之禪。貴忘言。乃曉曉於世諦。何所取大耶。予曰。不然。鴉鳴鵲噪。咸自天機。蟻聚蜂遊。都歸神理。是則何語非禪。何法非道。況釋智忘懷之談。詎非入禪初地乎。且「禪以我蔽。故破我以達禪」。老則先登矣。若夫玩世蜉蝣。尤當以此為樂土矣。註成。始刻於嶺南。重刻於五雲。南岳。與金陵。今則再刻於吳門。以尚之者眾。故施不厭普矣。


紫栢老人全集 序

太虛寥廓。長風鼓而萬竅怒號。殊音眾響。皆一氣之所宣。又奚可以大小精粗。謂靈根之有間哉。
惟吾佛以不思議智。流出一切音聲陀羅尼。故世諦語言。皆悉顯示第一義諦。
若夫塵說剎說熾然說。即水流風動。皆演圓音。況寓泰定而照羣情。觸境而發。無思而應。如谷響者乎。
是以從上諸祖。證無師自然智者。即揚眉瞬目。怒罵譏訶。莫不直示西來大意。又可以識情語言。而擬議其形容哉。

達摩西來。不立文字。而曹溪則有壇經。及二派五宗。雖直指向上。然皆曲為今時。或上堂入室。示眾舉揚。機如雷電。凡垂一語。必緝為錄。大概聊爾門頭。若大慧中峰。至我明楚石。皆其類也。蓋借語傳心。因言見道。言其所絕言耳。
今去楚石二百餘年。有達觀禪師出。當禪宗墜之時。蹶起而力振之。得無師智。秉金剛心。其荷負法門之志。如李陵之血戰。縱張空拳。猶揮駐日。雖未犂庭埽穴。而一念孤忠。與囓雪吞氎者。未可以死生優劣議也。真末法一大雄猛丈夫哉。

然師賦性不與世情和合。至老見客。未效一額手。雖未踞華座。竪椎拂。然足迹所至半天下。無論宰官居士。望影歸心。見形折節者。不可億計。以自性宗通。故隨機之談。如千鈞弩發。應弦而倒。無非指示西來的意。稱性衝口。曾無刻意為文也。一唾便休。弟子筆而藏之者伯什。
師初往來於金沙曲阿之間。與于王二氏。法緣最深。于潤甫居士。每得師片言隻字。藏貯如拱璧。及遊匡廬。主邢孝廉來慈長杉館。師之法語。留邢氏者亦多。師化後。潤甫屬王君仲[櫜-呆+木]結集為一部。予久沈瘴海。為師了末後因緣。過金沙之東禪。潤甫捧師集示余。稽首請為其序。

余三讀其言。喟然而嘆曰。嗟乎。末法降心。力拔生死之根。如一人與萬人敵者。予獨見師其人也。睹其發強剛毅勇猛之氣。往往獨露於毫端。如巨靈揮斤。真所謂與煩惱魔。欲魔。死魔共戰。竟能超越死生。如脫敝屣。可謂戰勝有功者也。故其所吐。豈可以文字語言聲音色相求之者耶。
佛說欲為生死根。師凡所舉。必三致意。痛處劄錐。直欲剿絕命根。即此可當金[鏼-朿+((ㄇ@人)/比)]矣。又何庸夫門庭施設哉。

昔覺範禪宗。妙悟超絕。語言典則所著。自目之曰。文字禪。故予題曰。紫栢老人集。蓋非墮於俗數也。觀者當具金剛正眼。視之於言外。則思過半矣。

雲棲老人全集  序

言以載道。文以達理。其治世語言。雖聖經咸稱曰文。獨佛語不然。以世出世間。情與出情之異耳。

蓋佛所說以實相印。印定諸法。凡所語言。皆歸實相。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不可得而思議者焉。以文求之。譬夫執氷而求火也。
豈特佛經。即從上諸祖。麤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況本於文而超於情者乎。

予讀雲棲大師集。三復而興嘆焉。師以儒發家。中年離俗。單究 「佛未出世」、「祖未西來」一著。徧參諸方。有所發明。遂挂瓢笠。匿迹雲棲以恬養。知非有意於人世也。況為文乎。
久之聲光獨耀。緇白問道而來者。初則屨滿。次則林立。久則雲屯霧集。皆有請焉。以師所造者隱密。所居者平常。故於應機接物。無門庭。絕城府。無崖異。如鑑照物。妍媸順應。故無臧否。無指讁。一任其本懷。
來者如蟁飲海。應量而足。諸弟子記其語者。謂之文。嗟乎。豈以是盡大師哉。

予少依講肆。聞說者談佛應機之妙。不知其謂何。及老年讀金剛般若。諸弟子從佛持鉢乞食歸來。飯食洗足。敷座而坐。空生忽嘆希有世尊。予忽然如大夢覺。是知世尊處世。與人周旋。前二十年。無人知為何事者。空生今日始乃窺之。
知孔子之嘆莫我知也。即顏子高弟。但曰鑽之仰之。而竟莫能入。然則諸子所記之語。豈盡孔子哉

於戲。聖人影響於世。豈常人所能盡知耶。信乎文者糟粕耳。
然禪門載道之言。除佛經諸祖傳燈。直指向上。特其言者。大有徑庭。不近人情。故望洋者眾。即文字之師。稱述佛祖之道。而溺於情。讀者如絮沾泥。求其平實而易喻。直捷而盡理。如月照百川。清濁並映。能領之者。如飲甘露。無病不瘳。如是而為佛祖之亞者。予於雲棲之文見之矣。

議者。謂師為老師宿儒。予嘗謂師為法門之周孔也。若以文視師。則贅矣。嘉禾嚴君某。慕師而未親炙。故梓其全集。以照後世。其亦斯道之功臣歟。


方外遺書 序
昔唐宋諸賢宰官。棲心禪悅者。載之簡冊。如裴楊張呂諸公。與黃檗大慧諸大老。遊戲法喜。皆扣關擊節。無不發明向上一路。惟在一言半句。如探竿影草。至若刮垢磨光。敲骨打髓。用本色鉗椎。煆煉習氣。則施者不易。而受者良難。故不多見。

丁巳莫春。子玄馮延齡。送我吳門舟中。乃祖開之太史。所受達觀蓮池二大老遺書。皆手蹟。不惟叮嚀法門。克荷大事。其於應病施藥。如扁鵲之醫。洞見肺腑。而調劑之方。不特砭膏肓起廢疾而已。以此傳家。子孫寶之。當為慧命。非獨墨寶手澤已也。

雲棲大師了義語 序

了義語者。乃直指一心。究竟顯了之說也。吾佛出世。特為眾生開示一心。使其悟入。徹法無遺。從淺至深。始於執相破相。以至性相雙融。三乘之設。皆是遮護。名為覆相之談。俱未顯了。至於分明指示一心。了無剩法。令其直下頓悟。方名了義。

以迷有深淺。故教分頓漸。至末後拈花。直指離言之道。達摩西來。單傳此道。名為禪宗頓門。然此頓宗之旨。非獨一禪。諸教中顯密所談者不一而足。以執教者迷宗。執禪者毀教。皆不達佛了義之旨耳。非獨於理。至若所設六度萬行。皆是求明一心之行。較之於禪。但頓漸不同。及其成功一也。至若淨土一門。修念佛三昧。此又統攝三根。圓收頓漸。一生取辦。無越此者。
從上佛祖。極力開示。已非一矣。無奈末學。志尚虛玄。以禪為高。薄淨土而不為。時當末法。眾生垢重。豈得人人皆稱上根。以多自欺。而不量己之德器。但隨聲妄和。曾無實行。豈非自誤也耶。

嗟乎。宗門久無明眼知識。莫與正之。至若義學之徒。虛事浮談。多乖實際。不惟無禪。而教眼不明。亦無甚於今日也。

雲棲大師悟唯心。因極力主張淨土。以救末法之弊。自建叢林。身教弟子。日夜無替者。幾四十年。故海內緇白。信從者眾。
大師所著彌陀疏鈔。發明殆盡。至於尋常開示言句。提唯心以闡淨土之旨居多。心空居士朱君。為入室弟子。所錄此語。目曰了義。誠禪宗之圓鑑。一心之指南。直抉末法瞖眼之金篦也。

頃宦遊星渚。入山過訪。以稿見示。予三復三嘆。僭為代一轉語於編首。

憨山老人夢遊集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