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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3日 星期日

憨山大師 夢遊集 卷第二十

憨山大師 夢遊集 卷第二十

  

淨土指歸 序

淨土指歸。蓋指修者。歸於淨土也。
吾佛世尊。攝化羣生。所說法門。方便非一。而始終法要。有性、相二宗。
其機有大、小。故教有頓、漸之設。末後分為禪、教二門。教則引攝三根。禪則頓悟一心。
如一大藏經。千七百公案。其來尚矣。
若淨土一門。普被三根。頓漸齊入。無機不攝。所謂橫超三界。是為最勝法門。從上諸祖。悟心之士。未有一人不以此為歸宿者。如龍樹馬鳴。極力而稱揚之。
說者以為俯提中下。非知淨土之旨者何耶。良以十方世界一切眾生。依、正二報。雖有勝、劣、淨、穢之殊。皆從一心之所感變。故云。心淨則土淨。
謂唯心淨土。是則土非心外。淨由一心。
苟非悟心之士。安可以淨其土耶。
斯則禪家上上根。未有不歸淨土者此也。
中下之士。修持淨戒。專心注念。觀念相續。臨終必得往生。
雖有去來之相。而彌陀相好。寶樹華臺。實由自心之所感現。譬若夢事 非從外來。

至若愚夫愚婦。但修十善。精持五戒。專心念佛。臨終必得往生者。此以佛力加持。行人念想增勝。此以勝想。彼以大願。願與念接。自心與佛。默爾相應。雖淨土之境未現。而往生之功已成。實由自心冥感之力。亦非外也。

若十惡之輩。臨終業勝。在獄苦事已現在前。但為苦逼極。脫苦心切。極苦之心而成念力。極盡悔心。悔心已極。即此極處。全體轉變。一念與佛相應。故佛力加持。應念現前。化刀山為寶樹。變火鑊為蓮池。故此惡輩。亦得往生。
然此淨土之境。良因自心全體轉變之功。實非外得。由是觀之。三界萬法。未有一法不從心生。淨穢之境。未有一境不從心現。
所以淨土一門。無論悟與不悟。上智下愚之士。但修而必得者。皆由自心。斯則唯心淨土之旨。皎然若視白黑矣。

以佛體如空。自心空淨與佛冥一。惟假一念願力莊嚴。而淨土之境頓現。不借功勛。是為上上。殊非淺智薄信者可到也。
中下之士。依觀念相續。不為愛緣業習之所傾奪。根雖少劣。而志實上上。
且修之惟難。以斷愛根為難耳。

惡輩往生更難。雖云帶業。亦由多生夙習善根內熏所發。根雖惡劣。即一念勇猛之心。超於上上。較彼放下屠刀。便作佛事。又差勝矣。
然此萬萬無一。世人若必待此而求生。謬矣。

以愚所觀。根無大小。究竟必由向上一念而得成就。故此法門。豈特權為中下而設耶。

貳師將軍愛柏徐公。以文武發家。說禮樂而敦詩書。談兵之暇。留心淨土法門。所謂以慈用兵者也。纂輯指歸一書。宗於十六觀經。以至發明難問。以顯念佛本源。
次引蓮宗及龍舒諸說。以示信願正行。次列遠公以下二十六人。以為實證。
後開勸念。以至發揮念佛之義。因果畢備。較前修要門。盡萃於此。誠所謂淨土之指南矣。

予謂是集也。理事雙修。因果並顯。觀者以此為指歸。則妙樂之境。昭昭心目之間。不必求之十萬億土之外。而受勝妙樂。
現諸日用行事之間。不待報謝神超。而後為實證也。
是書之利。真苦海之慈航。長夜之慧炬也。豈小小哉。

刻 瑜伽佛事儀範 序

吾佛設教。以一死生之理。通幽明之故。達鬼神之情。無生不度。無苦不拔。故曰 慈悲所緣。緣苦眾生。非眾生之劇苦。無以見慈悲之廣大。此瑜伽之教有自來矣。

梵語「瑜伽」。此云「相應」。謂心境表裏如一也。
然「教」有顯、密。
「顯」則直指眾生本元心體。令其了悟。以脫生死之縛。
「密」乃諸佛心印。是為神咒。誦演則加持。令諸眾生頓脫劇苦。皆度生之儀軌也。
「真言」本自灌頂部中。其所以拔幽冥。拯沈魄 始於阿難尊者。夜坐林中。見面然鬼王。遂啟施食之教。至於咒水咒食。普濟河沙。皆出自西域神僧。而流於震旦。傳為故事。

從不空三藏而宣密言。漸至於梁武帝。因郗氏夫人墮蟒身求度。帝請誌公和尚。集諸大德沙門。纂為水陸儀文。則通三界幽顯靈祇。靡不畢申其情。自此僧徒相因。為「瑜伽佛事」。其來久矣。
至我 聖祖 制 以禪 講 瑜伽三科度僧。
以楞伽 金剛佛祖三經。以試禪講。
以燄口施食津濟疏文。以試瑜伽。
能通其一。方許為僧。
今南都之天界為禪。報恩為講。能仁為瑜伽。遵國制也。
此後流俗漸弊。概為非破律儀。視為嬉戲然。深失如來度生之本懷。即其疏意。達孝子慈親之情悃。
而祕密真言。演諸如來之心印。一偈而變地獄為淨土。一語而化鑊湯為蓮池。
法音及而罪即滅。鐘聲至而苦遂停。豈細事哉。
失其旨。不惟無益。而自損之。莫之省也。

僧某。以瑜伽發足。嗣參雪浪諸大講師。聽習經論。了如來度生之意。
及歸。乃慨其流弊。遂本水陸儀文。纂集科儀。以隨時變。分條析理。章章不紊。使有所禱者。各據其情。盡其誠。
而沙門釋子。亦得展悲心。披誠欵。而不失其本。此利他之勝益。
集成。公謝世。門人某。善繼公志。欲刊行以廣其傳。使為佛事者。無紕繆黷神之愆。有懇切精誠之旨。令世之孝子慈親。各盡心以達神明。其功德固非淺淺。乞予為序 而傳之。
予以為凡有益於利生者。皆為妙行。故告以瑜伽之所自。令知吾佛度生之遺意也。



千佛懺 序

原夫 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故眾生日用現行 無明煩惱。即諸佛之根本實智。
所謂諸佛心內眾生。時時成道。眾生心內諸佛。念念證真。斯則眾生與佛。不隔一毫。
但以無明深厚。不自覺知。逐妄迷真。起惑造業。長淪生死而不能返。誠可哀哉。

我世尊捨自法樂。現身三界。與民同患。而度脫之。四十九年所說諸法。具有種種無量方便法門。皆為眾生出苦之具耳。

菩薩修行。不出自利、利他二種行門。「利他」之行至廣。而「自利」之行最捷。無非了達自心。以為要妙。
至若了心之行。有頓有漸。「頓」則無踰參禪。「漸」則不出止觀。即此二行。若上根利智。業輕惑薄者。自可直入。
中下之士。積劫生死業重罪深。即有志出苦。而為惑業之所障者。必積懺悔之功。消惡業障。方可得入。

是知懺悔一行。最為修行出苦第一法門。無論上中下根。未有不從此為發軔者也。
即如 「華嚴」圓頓法門。普賢為法界導師。而所修十願。必首以「禮敬諸佛」。次重「懺悔業障」。
「楞嚴」為顯密圓宗。而必先以建立壇場。禮十方佛。勤求懺悔。懺至罪滅慧生。諸佛現身。感應道交。可許入道。
「法華」為實相大乘。天台釋以百界千如。具德圓宗。列為止觀。而必精嚴懺法。以踐真修。
「宗門」永明禪師。親證法界圓融。而時禮法華懺儀。終身不懈。是知懺悔一門。最為末法入道之第一行也。

嘗聞釋迦本師。因聞五十三佛名字。發心修行。得成佛果。展轉開示。得三千人。一一皆得成無上道。所以稱三千諸佛是也。

有已成未成。而名號具彰藏典。愧未盡探其始末因緣。
近世之禮千佛名者。但有佛號。而無披露之文。梁朝一懺。自昔流傳。陳情之文雖備。而三千佛號未圓。
嘗謂末法眾生。罪深業重。如世人犯法。投託王家。亦可獲免。地獄眾生以苦逼。一稱佛名。得生淨土。何況現前禮敬。諸佛以同體大悲。感應加庇。故其出苦之要。無越懺悔一門矣。
吳門某所集千佛懺法。祖梁朝之舊章。增未列之佛號。採教中之成言。敘披露之情悃。始終條貫。如出一轍。述而不作。無胸臆之論。觀其利濟之心。良亦勤矣。
間有議其非者。皆未原述者之心。亦未信夫自心者也。苟信自心是佛。為恒沙業垢之所障蔽。則禮恒沙之佛以消之。未見其多。法本是心。則何法而非妙行耶。幸無以佛多而生疲厭也。
千諸佛。皆吾本師開導。法味既同。而同一禮敬。則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如鏡交光。互相攝入。實借多佛之慈光。消我多生之積罪。又奚止赫日消霜露哉。

十日並出。大地焚燒。三千佛現。罪垢頓滅。不待求證。而必信無疑矣。
觀者但自求出苦之心真。信禮佛滅罪之功大。而不必計作者之與否也。
特序之。以為真修者勸。

楞嚴接光錄  序

如來始從 鹿苑。終至 雙林。四十九年所說一代時教。無非開示此心之指。以眾生惑有厚薄。根有利鈍。故設三乘之漸次。以十善而免三途之苦以明有。以諦緣而拔三界 生死之纏 以明定。以三觀而破定有之執 以明中。然雖巧設多方。必以頓證法界一心為極則。
故以楞嚴大定。為究竟圓滿歸趣。此我本師出世。一大事因緣。始終之化法也。
是知三觀之設。散在五時。而教海汪洋。末法行人難究其趣。若夫廓法界一心。攝一代時教。揭三觀妙門。顯一心之旨。無尚此大佛頂首楞嚴一經矣。
大哉頂法。真頓證一心之懸鑑也。以十二部經之廣演。而收於十軸之文。詳十法界之因果。而敷陳於六萬餘言之內。以無量行海。攝歸三觀妙門。以曠劫難成之佛。而圓滿於首楞嚴一定。可謂至簡至要。最深最奧之法門也。

此經自入震旦。古今解者。不啻數十家。雖知見不一。而各有所長。
尅文言。而昧其通途。或尚理觀。而略其文言。要之無非欲明佛意。惟佛智海。十地望洋。況居有漏乎。
故探教者如飲海。魚龍蟁蚋。亦各盡己量。豈能盡海水耶。然一滴已具百川之味矣。

予逸老匡山。閉關枯坐。四一授公。以所著「楞嚴接光錄」見示。且欲予一言以弁。愧予老矣。目已憒憒。智乏藻鑑。思不關微。安能發其幽奧。勉力一閱。則見其提掇首尾。指點血脉。批導文字。如遊刃焉。以公廓達之才。縱橫之筆。脫落畦徑。似不拘拘矩矱。
若以楔出楔。亦從前所無。愚謂有便上智圓機。恐淺識者。重增瞖膜也。
是在觀者。別具超方之眼。獨得於文字之外。由此悟入。實非小緣。倘一言有當。如食金剛。功德又可思議耶。

重刻 六祖壇經 序

世尊說法四十九年。乃云未說一字。末後拈花。迦葉破顏微笑。於是有教外別傳之旨。西天四七。祖祖相傳。是為心印。達摩東來。直指一心。不立文字。六傳至曹溪。衣鉢乃止。以其信心者眾矣。
六祖得黃梅心印。以悟本來無一物。遂為的骨子。開法於曹溪。以無說而說。門人吠聲逐塊。緝之曰 壇經。
其所指示。雖般若一心。心外無法。則口說者。如天鼓音。空谷響耳。豈實法哉。

余蒙 恩於嶺外。幸作六祖奴郎。聊為料理廢墜之緒。因見經本數刻。多有改竄不一。蓋以後世聰明君子。將謂老盧本賣柴漢。目不識丁。怪其所說無文彩。故妄易之耳。
嗟乎。大音希聲。至文無文。況闡無言之道。假舌相以宣。
嗚乎。夫水流風動。皆演圓音。又何文之有。

予偶得古本。乃為勘訂。其所記參差者。復為整齊。分為十品。以雅稱經名也。刻於山中。適大將軍張君樂齊。先開府於粵間。訪予於山中。嘗以此經贈之。別十年。公歸林下。予過錢塘。公一見。歡若更生。談及此經。已重刻行。感公力能荷法。乃序之。
以見公為禪將軍。其有以發見聞之勇猛於此事者勸。

刻 法寶壇經 序(東海遺稿)

或謂 吾佛四十九年。末後拈花。且道未談一字。達摩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目為單傳。此經豈非文字乎。

然殊不知此事。人人本來具足。不欠一法。不立一法。既本具足。是則佛未出世。塵塵剎剎。未嘗不熾然常說。
祖未西來。物物頭頭。未嘗不分明直指。
如是觀之。世尊終日直指。達摩九年說法。又何有教內教外。單傳雙傳耶。
若人頓見自心者。則說與不說。皆戲論矣。

此壇經者。人人皆知出於曹溪。而不知曹溪出於人人自性。人人皆知 經為文字。而不知文字直指自心。心外無法。法外無心。一味平等。原無纖毫迴避處。
悲哉人者。覿面不知。知則諦信不疑。
本來無事。無事則又何計佛祖出世不出世。說法不說耶。
是則此刻。刻空中鳥迹耳。


因明入正理論寐言 序

原夫一切法界。統惟一真。了然而無諸相也。由迷之而成「色、心」。執之而為「我、法」。依他妄起。種種徧計。「有、無」之見橫生。圓成之性昧矣。
故我世尊。特說三界惟心。萬法惟識。以直示之。是為宗極。大若標月之指耳。迨自金輪掩耀。玉毫收彩。不百年間。依然邪見參天。性、相割據。爰有應真大士。龍樹、陳那諸師蹶起。拔幟立論。摧邪顯正。其猶建瓴之勢。以大破之。既而商竭羅主。撮略諸論要義。提挈綱維。名曰「因明入正理論」。覈(ㄏㄜˊ)實邪正。量定因果。三支綺互。一性圓成。務使離過絕非。因是以明正宗之楷式。可謂法界之關鑰。實相之神符也。得之可以闢幽扄(ㄐㄩㄥ)。佩之可以禦大敵。諸法空座。非此不足以據之。慨夫東西異路。南北殊涂。且文略義深。即匠石斫額。嗟乎。斯人望洋之歎久矣。吾法兄雪浪恩公按轡先登。蘊樸愚公從而步武。萬歷庚寅秋。公挂錫薊門。一夕感夢金人名七。銀人勝十。告以遇田分介。身有官而註焉。覺即探即金勝二論。深窮力究。既而果遇界公新解。值虞公長孺。激發矢心。遂倚雙林而搆思。斯兩月而述成。宛與夢符。詔曰寐言。葢識夢也。
噫。徵夫那蘭紀歲。睹史質疑。由是觀之。愚公豈無謂哉。余來自海上。公脫稿示予。予雖不敏。不能洞見玄微。彈花摘實。至謂異品無其所立。遮實自相相違。改品以釋是非。番我以明集聚。斯皆出過深潛。良是寤其幽寐。然因正因。不待全提緣了。思已過半。語固有之。因修者易。草剏者難。且夫託鷄鳴而過關。假弄丸而破敵者。談何容易。
觀者若因是以明宗。由指而見月。直欲睹纖塵而知大地。闚一隙以見太虛。則於法界之功。匪直排布之方也。即隱几據梧。將仰天而歎。豈可以呻吟沈酣者較哉。


[1] 二十五圓通圖 序(為王憲長弘臺 題)

毗盧遮那以法界為身。則根根塵塵。皆徧法界。
於身舉一毛孔。徧則毛毛皆徧。在境則拈一微塵。徧則塵塵皆徧。
於心則念包十世。古今劫念同時。則念念皆徧。
如是。則無一法而非圓通。又何根塵識界七大之限量可局乎。
惟此乃普眼大人之境界。豈劣解者可能入哉。是以楞嚴會上。世尊特借二十五大士。普為諸人傍通一綫。大似「含元殿裏指長安」。
蓋曲為鈍根拈弄耳。雖是門門有路。處處皆通。正眼看來。未免瞖目生花。居士一齊折合。卷舒自在。
若放行。則山河大墜。鱗介羽毛。同放光明。若把住。則二十五人。不免向弘臺居士手中乞命。
如是。縱饒觀音大士。善入圓通。不免拖泥帶水也。亦一場敗闕。仔細簡點將來。畢竟有甚氣息。明眼人自能看取。

 刻 十無盡藏品 序
毗盧遮那法界為身。以華嚴莊嚴而為報境。由往昔因中。稱法界心而修。
稱為「藏」者。以此心在眾生名為「藏識」。在佛名「如來藏心」。故在依果。名華藏世界。
蓋「藏」者。含攝有餘之義。如王家寶藏。無物不有。應用無盡。是以菩薩修行。名「無盡藏」。以即心妙行。而為功德法財。充滿心量。名「無盡藏行」。
惟此華嚴所宗法界心體。而以妙行為莊嚴。圓滿具足。故名為佛。
然所修因行。有十住十行十向十地之別。此品當十行滿心。將趣十向。故修此「十無盡藏行」。蘊積一心。即回向三處。謂眾生菩提。及以實際積行以成藏。行散而果成。故趣佛地。住行如積。回向如散。所謂積而能散。由散以成德。譬夫聖人。損有餘以奉天下。盛治之事也。故曰。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是以吾佛世尊。以盡法界之法藏。濟稱自性之眾生。資以莊嚴唯心之果報。觀夫華藏莊嚴之妙事。豈向心外求之哉。

第以眾生狹陋自私。不能擴自心之量耳。予掩關靈湖之曇花精舍。門人觀衡。遠來相訊。見予批閱此品。歡喜稽首。而讚歎曰。大哉妙行。普照迷方。誠如慧日之朗重昏也。請序之。刻以別行。予喜作法施。
願見聞隨喜者。即此以見自心無盡之妙行。苟信而持之。則華藏莊嚴。步步可登。而佛果菩提。念念可證。其狹陋自私之習。亦將化為無盡功德藏矣。詎不成一大事因緣哉。

重興 青原山 七祖道場 序

佛法託之像教。禪道寄之祖庭。故瞻梵剎而三寶現前。指道場而慧燈發燄。
蓋由道假人弘。事因理顯。是以諸祖法崛之不可泯者。若人身之血脉。不可一息間也。任道君子。可不為之留心哉。
惟禪宗鼻祖西來。直指最上一乘。令人當下成佛。此道六傳於曹溪。而青原南岳為的骨子。兩人執幟。大盛於江西湖南。
下五燈分燄。皆以二老為燧人。此道昭昭。如中天日月。千百年來。闇然而愈章者。是知茲山。為人心世道所關最重。
予少年曾禮七祖。見其僧非拔俗。寺委荒榛。惟諸賢祠宇。尊祀其中。時則慨然歎曰。諸天奉佛。諸賢事天。然各尊其道理或宜。然恐神有所未妥也。徘徊而去。
間嘗與紫柏禪師言。謂禪宗寥落。必源頭壅塞。當同疏導之。師大以為然。師先候予於匡山。及乙未。予年五十。以弘法致譴。放於嶺外。因得重濬曹溪之原。以為禪道重興之兆。辛苦八年。而祖庭始開。功雖未圓。中興之機已見。辛亥秋日。安福鄒匡明子尹氏。發心重整青原。持鄒給諫公書為先談。且云子尹為七祖忠臣。予聞之躍然。乃先囑其妥神祠為第一義。是時因緣未遇遂寢。越癸丑。遂之南岳。踐金簡曾儀部約。公欲振之。力未能也。
丙辰。予弔紫柏。有吳越之行。至雙徑。見禪道大振。參究者眾。予歎曰。此曹溪一派重衍也。丁巳夏。歸匡山。作休老計。見東林蓮社重開。石門禪期已結。予大歡喜。不三日。而給[2]練公書亦至。云大修青原。冀得一指點。蓋子尹夙心。述予之本願。其祠已妥。而首為檀度。願成主佛者。則劉晉卿。張壽長。郭陵舄也。
予乃浩然歎曰。六祖有言。葉落歸根。禪道自曹溪一脉。始於青原。而傳燈諸祖。至中峰之後漸微。我國初不多見矣。
予自濬曹溪。不數年。而此道復振於越之天目雙徑之間。今且引歸匡山石門。適青原大興。千年之後。復見今日。豈非應葉落歸根之讖哉。
惟昔盛時。莫盛於西江馬祖。今也重振。再見於青原。是知道運旋轉。與造化同流。信夫意者。將來八十一人。同出馬駒之下者。是有望於今日。斯役也。檀度之功。任之者眾。不俟予言。
故特述禪道隆替之由。以告諸同志。不在莊嚴佛土。而在光輝佛燈。以助堯天舜日。期與斯民共享無為之化也。又豈可以尋常建一剎。創一宇。為佛事者。同日而語耶。
萬歷四十五年。仲夏十日。

續華岳寺法派 序

達摩西來。單傳直指。以心印心。妙悟者為的骨兒孫。原無名字。及六傳曹溪。下從南岳青原。道分兩派。以各從授受。亦不拘拘。及五宗各立門庭。則稱某宗。
宗者。但以建立宗旨。命知歸趣。亦非以假名為道脉也。自後禪林日衰。師資口耳。天下叢林。但於開山之祖。原系某宗下。各尊為鼻祖。以五家獨臨濟道徧天下。故海內梵剎多推之。特世諦流布。其來尚矣。

衡州華藥寺。本從臨濟出。以重開山僧紹秀為始祖。立二十字。曰「紹宗希普導。正克嗣通玄。圓明真性海。法衍復崇源。」今已盡矣。

適予來寓靈湖。且將東遊。時寺住持等。領大眾焚香禮請。立其派。予無復異。即以「源」字為始起。續四十字。
偈曰。「源自曹溪濬。燈從南岳傳。廣開清淨理。妙悟祖師禪。頓了唯心旨。歸依實智詮。西來微密意。福慧永無邊。」是足以嗣宗風乎。特以假名說實相。令不昧其本源耳。
後之子孫。其尊奉毋忽。

南岳 重興天台寺 建諸祖影堂 序

昔天台智者大師。誦法華經。親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求證南岳思大師。師曰。此法華三昧也。
於是智者乃著止觀妙門。西域梵師曰。此與西域「首楞嚴經」大旨相同。大師聞之。日夜西望禮拜。一十九年。願見此經。今南岳天台寺。即智者大師拜經處也。千有餘年。拜臺現存。曾儀部金簡。欲石刻楞嚴經於臺上。以滿智者之望。大願未果。此天台一段因緣也。

予與曾公為法門知己。久期終老南岳。癸丑冬月。長公扶搖。攜乃翁書。迎予往湖東。予應命至。則見諸祖道影八十八軸。乃「達觀禪師」命丹陽弟子賀知忍。資請丁南羽高士名筆也。有三堂。其二置五臺峨嵋。此一專為南岳者。向久藏賀氏。
庚戌間。曾公遊南海。道過曲阿。賀君屬其請歸南岳。向以山中無可置之地。故存湖東。予於是展禮道容。如入諸祖丈室也。比即發心。願建影堂以奉之。乃為募疏。太僕蔡公槐亭。身為行先。願竟未果。
丙辰。東遊吳越。隨投老匡山。越六年辛卯。弟子如繹 書來云。已復天台。欲重興之。適曾長公遵先人遺命。以祖影送入天台供養。及予前疏併付之。予聞而喜曰。此予末後未了願也。
嗟乎。法緣與時互相為顯晦。亦運而已矣。惟佛所說。萬法統乎一心。故有性相二宗。本乎一致。佛滅未幾。而性相角立。分河飲水。從來舊矣。
無論西域。即此土。教由天台。說三觀以明一心。禪自拈花。二十八傳。達摩東來為鼻祖。五宗列派。各立門庭。互相詆訾。率莫能一。今也。諸祖道影。畢集於斯。即楞嚴一經。統教禪而會歸一心。此二宗之究竟歸趣。不期會而自會矣。

予居湖東。欲奉諸祖而願未滿。第著「楞嚴通議」以發明佛祖向上一路。會三觀一心之旨。以暢智者未見之懷。如繹今得居其地。復奉諸祖於其中。不但了余未了之緣。抑滿智者未盡之心也。幸何如哉。繹也。果能竭力忘身。從事於此。予即老矣。尚能坐拜石。演楞嚴。代我廣長舌相。使千峰點首。萬象低眉。虛空結舌。異幟盡降。
智者大師。定側耳於常寂光中。習氣猛發。亦當起舞於蓮花藏海。與諸祖一時謦欬彈指也。

其募疏已有前作。故但述道影之因緣。併繹興建之始末。告諸檀越。以為開導前茅也。是為序。

焦山法系 序 

傳燈所載諸祖法系。惟以心印相傳。原不以假名為實法也。
嗟乎。禪道下衰。真源漸昧。自達摩西來。六傳曹溪。一法不立。及五宗分派。蓋以門庭施設不同。而宗旨不異。及宋而元。燈燈相續。至我明國初。尚存典型。此後宗門法系蔑如也。以無「明眼宗匠」故耳。

其海內列剎如雲。在在僧徒。皆曰 本出某宗某宗。但以字派為嫡。而未聞「以心印心」。由此觀法。則大可悲矣。舉世皆然。豈止一方而已耶。
況佛制四眾出家。同一釋姓。如眾流入海。今推原「五宗」真傳。則「法眼」早入高麗。「溈仰」絕響。「雲門」在宋尚存。而「曹洞」則少林獨擅。方今天下僧寺。法系多稱「臨濟」。一派盛行。至若正枝旁出。皆(?)莫可考。蓋隨人自立。譬夫王綱失紀。而僭者橫出。迷方者眾。誰得而正之哉。

京口焦山某禪人。遠來匡山。以法系字派為請。且云。茲山十葊(庵)。原自始祖覺初祖心禪師。本臨濟旁出。為賈菩薩者。近代兒孫。皆迷其源。禪人憂之。乃考十葊先後之次。緝為譜系。正名分。以垂後裔。然雖假名。是亦因名立教。儻亦賴此以存僧徒上下之分。無敢僭越。而不至於蔑倫犯義者。尤足以保我子孫。亦存羊之意。尚亦有利哉。
其先十六傳已盡。故為續其三十二字。以從俗諦。
若指此為宗。則臨濟自謂正法眼藏早滅却矣。

鼎湖山詩後 序

鼎湖山白雲寺。其來久矣。
昔曹溪法道盛時。出其門者。皆洞明心印。人天師表。志常禪師。乃與青原南岳諸老。同侍巾缾者。二老道化一方。常師遂隱此山以終焉。梵幢猶存。靈骨藏之於此。信其為法門巢許也。

余少能讀書時。則知有「蒼梧之野。鼎湖乘龍」 之故事。將為好事者寓言高舉。以為美談。
及丙申春。蒙 恩遣雷陽。又二年。戊戌。冠巾說法於五羊之青門戈戟場中。時門人寶貴。字本淨者。充第一座。會罷。作禮云。且將隱於鼎湖。余驚喜不已。扣其遺迹。則云久廢。
伯王公。昔為郡端州時。命父老重葺。今又圮矣。
余因力贊貴公以居之。且囑其死心定志。以盡生平。若果。余當休老焉。貴公以余言。遂忘形事心。以常公為任。苦心勞力。不堪其憂者。又三年。庚子。余入山。禮常公塔。乃為貴公作經始計。定其規模。務在妥神靈以藏修足矣。
不期年。而三寶重成。佛像莊嚴。煥然光奕。余喜而嘉之。癸卯秋日之曹溪。且訂明年鼎湖結夏之盟。甲辰季春。出山謁制府。即將有雷陽之行。以病作。不能就道。遂維舟江滸。且冀避暑山中。俟徂秋而往。不日。乃奉按臺檄。不敢少留。悵望雲山眉睫間。不能一至。豈非緣哉。以一至而不可得。以此觀夫常住茲山者。清涼之福。豈啻人天倍萬劫耶。
余病小可。即以登途。貴公時時相慰舟中。余且愧見笑於山靈。而不忍別。遂賦詩五章。託公以謝。且問訊於常公。異日者。儻天假之緣。吾當為公豎窣堵波於荒榛草莽中也。

徑山志 序

域內名山大川。方輿載籍。志之詳矣。
及佛法入中國。則琳宮梵宇。皆託迹於名山勝地者。在在星羅。此蓋道脉潛流。殊非探奇仰異者比。
古稱方志為野史。而佛剎之志。則僧史也。

維 雙徑乃東南奇勝。自國一開山。昔稱法崛。以其山自崑崙而東走。雄峙五岳。而南幹自衡湘。迤邐數千里。直聳黃山白岳。而蜚涌二目。融結茲山。
以鍾靈秀。故佛剎始創唐某年間。而歷宋元我明。上下千載。其間相繼。雄長法門者。八十一人。非山川蘊結之厚。何能若是之悠久耶。

國初尚不乏人。頃百年來。法幢傾圮。僧徒寂寥。萬歷己丑間。達觀禪師蹶起。立宗門赤幟。時創刻方冊大藏。初議五臺。僧徒往請者。蠒(ㄐㄧㄢˇ)足數千里。未幾遷於山之寂照。殿宇亦因是重新。乃法輪再轉之機也。居頃之。馮太史復議啟古化城。為藏板地。當道藩臬諸公。深心恢復。達師入滅。弟子澹居鎧公。克荷其業。而達師竟得塔於鵬摶峰下。與大慧同條。是豈小緣哉。
然昔之住茲山者。雖善舉揚宗乘。但引法海之一滴耳。今則全攝如來藏海。而注於茲。為法門之全提。則因緣勝前萬萬矣。
黃貞甫有言。蕭何入關。子女玉帛。秋毫無犯。惟收其圖籍。卒以王漢。今大藏。乃法界之圖籍也。盡收於此。而拓法王之疆土者。必大賴於是矣。非此山之鍾氣博厚。又何能負重法哉。於(ㄨ )戲(ㄏㄨ )。因修者易。創業者難。今中興法門之大業。非圖籍班班。後世將何考焉。是徑山之志。不得不作。非徒紀勝而已。故重緝之。以便考覧。而特為之序。


菩提菴妙明堂 序

余坐菩提菴。新搆丈室。主人請堂名。余題之曰「妙明」。大眾請開示。老人意取楞嚴經中「性覺妙明。本覺明妙」二語也。以滿慈聞前根身器界。一一清淨本然。因起疑曰。「既是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諸有為法邪。」將謂清淨界中。不容生此諸物也。世尊到此。實難措口。故舉尋常所說。「性覺妙明。本覺明妙」二語。雙關以詰之。然上句不屬迷悟。天然妙性本自靈者。故云「性覺妙明」。下句乃從迷中不失而修成者。故云「本覺明妙」。謂今雖修成。而不從外得。是各人本有之覺耳。
以此二語詰之者。佛意將借 迷悟關頭。以開發之。滿慈果認「本覺明妙」一語為得。將謂性覺本自靈妙而明。不假更明者。斯則但有能明之明。則無所明之覺耳。意在有所明之覺。乃恰當耳。
殊不知纔有「所明之覺」。則「能所對待」無窮妄法。從此而生矣。
以一切眾生生死死生。法法皆從清淨界中。無故強起一念。要明其覺。
然有明有覺。能所宛然。故向下發明能所之妄法。歷歷分明。則深窮法性之源也。

茲庵名「菩提」。
語菩提。此云覺。以人人皆知修成之佛。不知本有之佛。老人意在 真修先要了悟不迷之性。故雖修萬行。不落常情。則是不離當處。而頓證菩提。是在 先悟妙明 為初心耳。故以名堂。


五臺山 觀來石 金蓮社 序

清凉乃金色界。文殊一萬眷屬。常住其中。即雜花所載。東北菩薩住處也。
自漢開山以來。震旦歸依。為人間淨土。歲往復者。百千萬計。至則蹈冰躡雪。無厭其勞。非真慈攝受。何二千年來。歲無虛日。其山境殊勝。名花異草。間錯開敷。如七珍布地。金蓮茂發。妙麗相鮮。信非塵寰有也。
高人勝士。栖真養道者。徧滿山谷。列剎星羅。鐘鼓相聞。梵音敷奏。與松響泉聲。廣長舌相。晝夜無間。豈非人間一真淨土乎。山中在在叢林。向無以社名。社自普門棲賢始。

近有觀來石鏡亭山主。結金蓮社。蓋由宰官李公所創。公諱茂春。河南杞縣人。初母夢三僧入室。因叱之。二僧即去。惟一不行。乃曰。吾五臺僧欲結緣耳。
是夜即生公。公生而善啼。母時呼曰。爾僧性也。至七歲。猶常啼不樂。母每以僧呼之即止。
公長而問母。母言其初夢。所以後登癸未進士。官至鴈平兵憲。因遊 樓煩。忽自憶往事。乃曰。遠公生於此。而結蓮社於匡山。我何忘其故鄉耶。遂願結金蓮社於五臺。


先聞妙峰大師。遂往歸依。建靜室於靈鷲以寄焉。既而欲自為念佛社。因五臺僧幻住談臺山勝處。言觀來石主人鏡亭。有苦行。公遂歸心。即捐貲屬修蓮社。效匡山故事。修念佛三昧。
余有雙徑之行。鏡公特訊於山中。且徵余敘其事。余喟然歎曰。寥寥宇宙。泛泛波流。往而不返者眾矣。能知歸宿者。幾何人哉。淨土為苦海之彼岸。若夫操舟揚[馬*凡]()。截流而度者。上下千餘載。幾何人斯。遠公創匡山蓮社。先後集者。約一百二十三人。且獨稱十八高賢。現生西方。遞相接引。此自道法東來。第一勝事。李公興於百世之下。抖擻濁惡。揭厲樂邦。非具宿世根力。現宰官身。何以有此。余知斯社之興。將與一萬眷屬。同駕慈航。揚[馬*凡]()安流而徑登彼岸。又何以百什計哉。是在長年捩柁。不惜餘力耳。


重修湖州天聖寺因緣 序

「雜花」說:十方佛土。如帝網孔挂於虛空。成者。住者。壞者。空者。俱同一際。一切諸佛。與諸菩薩海會說法。教化眾生。種種神通妙用。處處同時充滿。亦如網珠交光相羅。彼彼無雜。亦無障礙。而一切眾生。於一切佛心智光中。莊嚴佛土。調伏眾生。及造十惡五逆。三界六道。善惡業行。而不自知。
故曰。佛境界不可思議。眾生心行不可思議。

今於湖之天聖寺。具見之矣。

甲午歲暮。寺僧祖定。訪予京之慈氏樓閣。偶談寺之因緣。則曰。
其殿廣博。猶如空虛。莊嚴密緻。斗栱攢簇。鱗蹋重疊。猶如羅網。此其作者。不可思議一也。

蓋始創於唐。其原先不可考。歷宋及元。至今幾千年矣。而各道之上。梁栱之閒。絕無纖塵。故名之曰「無塵殿」。此不可思議二也。

其兩楹露柱。雕木為龍。頭角須眉。爪牙飛動。宛若生龍。左右升降。嘗遊戲池中。寺僧見而叱之。其龍歸殿。而左右錯盤。又名之曰錯盤龍殿。此其不可思議三也。

其殿壁縱橫二丈有奇。向為粉地。昔趙孟頫讀書其中。而心悅之。兩壁畫瀟湘煙雨圖二幅。夫人管氏。畫竹一幅。前此數百年。豈無丹青妙筆。而必待子昂夫婦。點染其中。將為今之存亡舉耶。此不可思議四也。

其殿中之佛。乃以銅錢累砌成形。此固成者之心。不可思議矣。

明嘉靖間。有人毀其佛者。剔筋折骨。坼錢網肉。劈羅漢燒煑而食之。其人竟感以銕篦搔癢。徧身皮肉盡脫見骨。且遭刑而死。然世人畏神而敬佛。雖顛人醉酒。尚悚然知歸。而若人者。乃醢之而甘心焉。此又壞者之心。不可思議也。

故其今也。悽然草草。寥落如空。太宰五臺陸公。過而慨焉。即與郡宰官敬葊許公。繼山沈公。具區馮公輩。發願修復。命比丘祖定為倡導。建立之初。思求所以創業為根據者。
是夜。大風折古桑一株。旦而發之。根柢得古負重斷碑。披而讀之。乃唐中和間。居士吳言捨宅為寺。其基廣九十三畮。時刺史王公。表請額為景清禪院。而天聖則宋時重建。以年為號者。非此莫知其源。斯則木石無情。乃應緣而成事。此情與無情。感應道交。如水澄月現。又大不可思議者矣。

由是觀之。其佛土成住壞空。業已不可思議。即其人而知施者。作者。成者。住者。莊嚴者。破壞者。善惡心行。種種不同。今一旦炳然齊顯於諸佛大智光中。如鏡現像。纖毫不昧。因果昭著。總之皆不可思議也。

始也成者之心。固不知有壞者之心。而昔壞者之心。又安知有今日成者之心。斯則成者壞之因。壞者成之緣。若即境觀心。正所謂交光相羅。如寶珠網。淨穢齊現。善惡同彰。過去未來。一際平等耳。
況佛境如空無所依。至若因緣成就。如雲起長空。又豈可得而思議耶。

今比丘定者。苦心窮慮。欲建空中之樓閣。嚴象外之法身。演無字之真經。作難思之佛事。譬若晴空。望彼纖雲。豈不瞪目成勞。吾意空花亂起。必瀰滿太清。滴水為巖。必橫流大地。是將見妙莊嚴剎。建於一毫。清淨法身。顯於一念。必使諸佛讚言。
奇哉奇哉。吾今成佛時。普見一切天人。修羅。宰官。長者。優婆塞。優婆夷。四眾人等。各各心中成等正覺。轉大法輪。使一切見者聞者。皆發無上菩提之心。向之成者住者壞者空者。一齊同入蓮花藏海。此段廣大功德因緣。其實種種不可得而思議也。

海印沙門。聞此因緣。歎未曾有。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諸法空無相。畢竟無起滅。但以因緣故。成壞各不同。佛身如虛空。智光如滿月。其空徧一切。月光與空等。不擇淨與穢。是水皆現影。豈待清淨池。而後方照矚。一切眾生心。與佛智無二。善惡隨因緣。業行固不同。一切佛境界。生於眾生心。譬如空中花。依空而出現。初成即有壞。本自空中生。如何今日空。不能成勝事。
天堂及地獄。貴賤眾果報。苦樂諸受用。無不從心造。自作自受用。莊嚴自法身。直從有相中。即登常住果。
善哉諸佛子。決定信自心。各捨所愛珍。莊嚴佛自土。世間皆是苦。無常復無我。
生無一物來。死無一文去。來去本是空。如何苦貪著。遇此大因緣。而不發勇猛。一破慳愛根。頓成無上覺。凡是有緣人(缺文)


築三潭護生隄引

佛說 孝名為戒。謂孝順父母。孝順三寶。孝順至道之法。孝順一切眾生。然則奉佛戒者。不能推及眾生。
昔隋天台智者大師。唐道宣律師。宋永明大師。至我明。獨雲栖大師而已。其放生池。除城中上方。北園。其外則自贖萬工池。而弟子居士虞德園。同大壑法師。濬西湖三潭。其廣大之心。足以度恒沙眾生矣。
予至湖心寺。知舊有三塔久廢。今欲重建。與所度之生。作光明幢。昨偶有聚沙之夢。已有成議矣。又觀三潭之隄甚單薄。不能與所放之生。作金湯外護。恐春水一漂。則已度之生。尋復漂流苦海矣。斯則不惟虛其前功。抑終不能收其後效。大可憂也。
又且聚沙不可以旦夕計。正在躊躇。偶至長明寺。會湯養惺居士。乃雲栖之內親也。言及無子。將求度脫。予歡喜而策之曰。昔佛無子。以視三界眾生如一子。至今人人皆稱為慈父。居士何不以念子之心念一切眾生。則將來慈父之稱。充滿十方世界矣。為今當念已度之生。在三潭者。能築保障以防護之。使其中眾生。如極樂國。則彼現前皆稱慈父矣。又何俟於將來乎。願居士一倡。而願為慈父者眾矣。
是則天宮淨土。又何捨目前而別求乎。諸有智者。一聞萬感。不俟言之畢矣。老人大有所望焉。

憨山大師 夢遊集卷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