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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8日 星期六

妙法蓮華經今解( 化城喻品第七 之七)


妙法蓮華經今解
化城喻品第七
第七講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諸天神龍王。阿修羅眾等。常雨於天華。以供養彼佛。諸天擊天鼓。並作眾伎樂。香風吹萎華。更雨新好者。過十小劫已。乃得成佛道。諸天及世人。心皆懷踴躍。彼佛十六子。皆與其眷屬。千萬億圍繞。俱行至佛所。頭面禮佛足。而請轉法輪。聖師子法雨。充我及一切。



世尊講完「化城」的譬喻後,用偈頌把這一品再重說一遍。是讓今天才來的同修,也能夠聽到前面你沒來參加時的內容。而七天都來參加的同修,能夠再熏習,這是相當好的。

「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
大通智勝如來在道場用功,他成佛以後入定十劫。眾生機緣不成熟,所以佛法沒有現前,意思是他沒有講經說法。「諸天神龍王。」這天神龍王、阿修羅眾常雨天花,以供養彼佛,同時擊天鼓,「並作眾伎樂。」這奏樂。「香風吹萎華。更雨新好者。」天人供養的花枯萎了,香風一吹,天上又灑下花雨,所以說「香風吹萎華。更雨新好者。」「過十小劫已。乃得成佛道。」十小劫以後,世尊出定示現作佛。
我們稱大通智勝如來也都是稱世尊。
為什麼這裡講「乃得成佛道」,跟前面有一點出入,實際上因為這大通智勝如來他成就以後,直接入定十小劫,還沒有以佛的身分來講經說法,到十小劫以後機緣成熟了,才示現作佛。
前面他是住自受用境界「無佛無眾生」。

下面:「諸天及世人。心皆懷踴躍。」這天、人大眾心裡非常地歡喜,包括「彼佛十六子。」這大通智勝如來未出家前,有十六個王子,「皆與其眷屬。千萬億圍繞。俱行至佛所。頭面禮佛足。而請轉法輪。」跟眷屬們大家一起來親近大通智勝如來,頭面頂禮右繞百千匝,請佛轉法輪。他說:「聖師子法雨。充我及一切。」這「聖師子」是讚歎,就是佛說法猶如獅子吼,能破一切邪說;佛說法猶如大雨,能夠潤澤一切,使大地的眾生皆蒙潤澤。

(經文):
世尊甚難值。久遠時一現。為覺悟群生。震動於一切。

世尊「出世」不容易遇到,我們之前講過,「得人身」有多難猶如須彌穿針,猶如盲龜浮木;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在經典上講,實際上得人身比「須彌穿針」還要難從須彌山上放一條繡花線下來,在山底下有一根繡花針,中間吹著有大風,經上講這風叫「毗猛風」繡花線放下來時,這同時在干擾,要這線放下來還剛好穿過在山底下的這根繡花針。你就從你家樓頂放根線下來穿針試看看你看有多困難,何況從須彌山。所以得人身不容易啊遇佛聞法那又更難佛的法運,像釋迦牟尼是一萬兩千,你看前面經文講的天人這些梵王,他說「一百八十劫內空過無有佛」,百劫之中沒有佛。所以相比來說,遇到釋迦牟尼佛的佛法,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遇到正法尤其是「正法時期」,也就是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這個是更大的福報。你看玄奘大師的弟子窺基大師,他過去生是一個仙人,他在山洞裡面修行,玄奘大師經過遇到他,他問玄奘大師說你是不是佛玄奘大師告訴他:不是。他說:我是佛的弟子。他問:「那佛出世了嗎」玄奘大師說:已經滅度了。他說「我知道佛要出世,我入定在等他。」你看,入定過頭了,結果佛滅度了。

於是這個仙人就坐化,投胎來到我們中國,到尉遲宗的家裡面,出生做他的兒子,是尉遲敬德的侄子。尉遲敬德你們應該都知道,唐朝的時候玄武門事變,他是唐太宗的大將軍,封國公。那仙人他到尉遲家裡面來,到開國功臣家裡面來投胎。

玄奘大師回來以後才去度化他,度化窺基大師,人稱「三車法師」。所以你看《佛祖正宗道影》裡面,窺基大師的像上,他的號就是「唐 三車窺基大師」像,這唐朝的三車和尚,因為他沒有出家以前,他世間習氣很重,要他出家,他說他要帶這三車,這三車都是他喜好的東西,所以人稱「三車和尚」。他是出生在一個富貴的家庭裡面,幸好他還遇到佛的像法時期,要是他入定再久一點,那可能就到末法時期了。所以你要遇正法沒有那麼容易,他是已經知道有佛要出世,他想:我稍微入定,坐一下吧,結果一坐過頭。

所以說「世尊甚難值。久遠時一現。為覺悟群生。震動於一切」佛為了覺悟群生所以出於世,世尊出世有六種震動,十方皆悉光明。

(經文)
東方諸世界。五百萬億國。梵宮殿光耀。昔所未曾有。諸梵見此相。尋來至佛所。散華以供養。並奉上宮殿。請佛轉法輪。以偈而讚歎。佛知時未至。受請默然坐。三方及四維。上下亦復爾。散華奉宮殿。請佛轉法輪。世尊甚難值。願以大慈悲。廣開甘露門。轉無上法輪。

東方有五百萬億國的梵王宮殿,梵宮殿異常地光明,特別光明,是「昔所未曾有。」這些梵王見到這些瑞相,就來到大通智勝如來所,散花供佛,並將自己的宮殿供養佛,請佛說法。這我們之前就講過,連人家梵王都是用這梵宮殿來供佛,用好的來供佛。所以佛弟子建寺廟蓋道場,一定要把道場蓋好,要蓋得莊嚴,要蓋得殊勝,要蓋得金碧輝煌,盡你自己的能力,這樣才對。說實話,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麼?人死了錢沒用完。你去想一想,你看你那些錢,你有再多的錢,你沒用完,你死了以後人家把你都分掉啦。你不如拿來做功德,造寺、建塔、供養佛,來生可生生世世不墮惡道,生尊貴家,都得遇佛法。

身為學佛人看到人家供佛,看到人家盡心盡力地蓋殊勝的寺院,你不要毀謗,不要說:「怎麼出家人用這麼好。」這種話都不是你佛弟子該講的,世間人也一樣不能講,世間人不懂也跟著在那裡講,這都是不可以的。人家蓋廟不是拿來浪費的,是拿來供佛的,出家人只是在這個地方教化眾生,你可以看看裡面的「教學內容」如不如法,如法則可以學,若不如法,那這個道場不要護持,這樣就好。但是人家供佛的心跟行為,這個發心及殊勝行為你要讚歎,因為人家是拿來供養佛的。你講說正法,在這裡乘著佛的福報,有飯吃,有正常的生活可以過,要知道這是佛陀的福報,目的不是要來讓你享受的,你更不能把寺廟當作是自己的財產,這裡是講出家人。

那麼在家人或是出家人,你看到人家寺廟建得莊嚴,你一定要讚歎。我知道有一些出家人他是在毀謗佛法,看到人家發大心蓋寺院,居然說「這個寺廟怎麼蓋得這麼大、這麼金碧輝煌....浪費錢」等等,講這種話就是在謗佛。

寺廟你是蓋來供佛的,就一定要蓋得殊勝、蓋得莊嚴,讓人家看了生歡喜心,這個才對。所以有一些出家人連他自己講的話是在謗佛,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在毀謗人家供佛的功德,是造無邊罪業。你要是碰到有出家人這樣講,你要告訴他,說:「法師你別再這樣說了,這是謗佛。世尊有無量的福德,堪受一切眾生的供養。」

你看這些梵王,五百萬億梵王,南西北方,四維上下,各五百萬億,每一尊梵王都用自己的宮殿來供養佛。釋迦牟尼佛同樣也如是,絕對有這個大福報來受你的供養,而且你供佛,你自己福報都還增長。《華嚴經》講「刹塵心念可數知。大海中水可飲盡。虛空可量風可繫。無能盡說佛功德。」佛的功德無量無邊,不可以心意識來測度。所以我跟大家講,你蓋寺廟蓋道場,一定要蓋得豪華要蓋得莊嚴,讓大家對於佛教生歡喜心,這樣才如法。這是梵王教給我們的。
你看你在拜《八十八佛》,懺本裡面:「最勝衣服最勝香。末香燒香與燈燭。一一皆如妙高聚。我悉供養諸如來。」都是這樣講,你在佛前發願說:我要用最好的來供佛,結果看到人家寺廟蓋得莊嚴,你就在那裡講一些不該講的話,說什麼「寺廟蓋那麼大浪費錢,怎麼不去救濟窮人」;我告訴你,因為窮人沒這個福報,佛才有,釋迦牟尼佛才有這個福報。你拿來供養佛,你修無邊的福慧,只有佛才有這個福報受這樣的供養,而且你那供養才一點點而已。你看這些梵王供養佛,是把自己的梵宮殿拿出來供養,說:啟請大通智勝如來,請佛納受。還請求世尊來接受他的供養,你看我們此間的大梵天王,當釋迦牟尼佛升座時,他的這金剛台,下面由四大天王托起來,大梵天王給他當腳凳。就像當年西域諸王給鳩摩羅什大師當腳凳,讓大師踩著他的背上台升座,所以人家修的這個福這麼大;要有福的人才能修大福,你福報不夠就沒有辦法。所以道場就是要蓋得莊嚴,供佛的這些物品器具,你要盡你所能,要採用好的。拿來供佛這個是修自己的福慧,你自己節省一點,自己用差一點沒有關係,反正人就吃三餐,也就睡一張床。即使你家有十張床,你也只能睡一張床,多了也沒有用。說實話,躺下睡著了以後,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管你的床是便宜的床,還是世界名床,睡著的時候都一樣。為什麼佛門把「睡覺」叫作「止大靜」,就是因為你睡著時跟死了是沒什麼差別的,你等於是進入半死亡狀態,你是沒有知覺的,就剩你的意識還在那裡妄動而已,其實你這個色身非常遲鈍。你看你說「人的腦筋很聰明」,有多聰明?其實它只能接受單一方面的訊息反應而已,所以有些扒手、小偷,他只要製造一點狀況分散你的注意力,他就可以偷你東西,就因為當你注意到別處去的時候,你不知道有人在你身上偷東西,所以人的腦筋相當地差呀。

自己用度要節省,要拿出來供佛,這是修自己的福慧。看到人家供佛,你有能力,要隨喜他;人家能出錢蓋廟、蓋寺院,你沒有辦法像他那樣子,但是你可以隨喜一點。你真的拮据,沒能力,那你也可以口頭讚歎,你絕對不能說風涼話,佛門這種歪風一定要導正。這個歪風是從哪出來的呢,我告訴你,還真不是世間人搞的,反而是佛門的出家人搞的,我就常常聽到有些出家人在那裡講:「哎呀,那個哪一間寺廟蓋得這麼貴、花這麼多錢。」供佛花這些錢絕對有價值,你們不懂,世間人不懂,你看諸天善神們懂。我跟你們講過:好多年前佛指舍利從西安來到台灣,乘飛機來,就降落在我們這兒旁邊的松山機場。那一天我印象很深刻,那一天是陰天,天是昏暗的,真的很昏暗,還下著大雨。結果這新聞一報導,才說佛陀的舍利來到松山機場,這時候天上的雲頓時撥開,雨全部都停了,太陽光照下來。這就是諸天見到世尊,在供佛,老天爺都要給釋迦牟尼佛面子。所以天人他們比凡夫是有智慧的,他知道世尊的舍利要來,他會供養。有什麼下雨、災難,人家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都有辦法暫時停止,這個是事實,這是我們在臺灣這個地方親眼看到的,佛有這麼大的功德。

你反觀你的祖先,你願意每年花這麼多錢來供奉他的骨頭嗎?縱然你想供奉,他的東西還在嗎?你看,宋仁宗講的:三皇五帝都已經過去很久,太上老君、孔子也都不在了,「埋軀只見空遺塚,何處將身示後人。」「唯有吾師金骨在。曾經百煉色長新。」供佛就是有這麼大的功德,所以你看到人家把寺廟蓋得莊嚴、蓋得富麗堂皇,這樣來供佛,這是好事情,佛弟子要隨喜讚歎,你這叫做「讚歎如法的行為」,這樣佛法才會興盛。如果連佛弟子都在毀謗寺廟、毀謗道場,這樣佛法怎麼會興盛呢。自己毀謗完,還跟人家說:「我們都不要講別人喔。」在做晚課時又繼續發願:「最勝衣服最勝香.....」說:我都願意用最好的來供佛,之後碰到人又開始說人家「蓋道場花多少錢、浪費錢」,你看看,自己每天都在造業。所以看到經典你要懂得反觀一下。

這裡是講十方的梵王都一起來啟請,希望世尊以大慈悲,廣開甘露門,能夠轉無上法輪。

(經文):


無量慧世尊。受彼眾人請。為宣種種法。四諦十二緣。無明至老死。皆從生緣有。如是眾過患。汝等應當知。宣暢是法時。六百萬億姟。得盡諸苦際。皆成阿羅漢。第二說法時。千萬恆沙眾。於諸法不受。亦得阿羅漢。從是後得道。其數無有量。萬億劫算數。不能得其邊。



這個「無量慧世尊」就是指大通智勝如來。「受彼眾人請」,是說時節因緣到了,所以宣講「四諦十二因緣」。所謂「三轉十二行法輪」在前面有講過,就是講「四諦十二因緣」,告訴我們「無明」乃至於「老死」,都是因為不明心性而有,互相攀緣,所以說「皆從生緣有」,因為不明心性所以有無明,因為有「無明」的緣故,而後才有「行」、才有「識」,才有妄念。所以是從妄念生「識」「識」入胎稱為「名色」這「名色」指「紅白二渧」,「紅白二渧」就是現在人講的受精卵,它有神識進去了,我們稱為「入胎」。「識」沒有形像,但有其名,所以稱為「名」。那這「紅白二渧」,受精卵它有「色」,所以稱為「名色」。「名色」漸漸長成,有「六入」,再來他有感觸,感觸就是有覺受;「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觸」「受」,他就有「喜歡、不喜歡」,喜歡的就貪愛,想佔有,想方設法地去得到它,認為是自己的,這就是墮在「愛、取、有」當中。「有」緣「生」,「生」緣「老死」。這「生」就是指出生,有出生就必須經過「老病死」,所以這十二因緣「皆從生緣有。」
「如是眾過患。汝等應當知。」有這種種的過失,大家應該知道。「宣暢是法時。六百萬億姟。」這「姟」是一個數,十個兆是「萬億」;「萬億」曰「兆」,十個兆叫「京」,十京曰「姟」,也就是一萬萬之數曰「姟」,這是數學。「六百萬億姟,得盡諸苦際」,有六百萬億姟的大眾成阿羅漢。第二說法時,千萬恆沙眾也得阿羅漢。
「從是後得道。其數無有量。萬億劫算數。不能得其邊。」從是以後,第三時、第四時說法,得道的、證阿羅漢的,不能得其邊。

(經文):
時十六王子。出家作沙彌。皆共請彼佛。演說大乘法。我等及營從。皆當成佛道。願得如世尊。慧眼第一淨。佛知童子心。宿世之所行。以無量因緣。種種諸譬喻。說六波羅蜜。及諸神通事。分別真實法。菩薩所行道。說是法華經。如恆河沙偈。彼佛說經已。靜室入禪定。一心一處坐。八萬四千劫。

這個時候十六王子發心「出家作沙彌」,沙彌翻作中文叫做「息慈」,這個「息」就是息滅貪瞋癡而行慈悲饒益行。「皆共請彼佛」,請大通智勝如來講說一乘法。「我等及營從」,我等,以及與會的大眾、佛的這些弟子,皆當成佛道。沙彌心中希望自己跟世尊一樣能夠有如來的智慧眼。
「佛知童子心」,佛知道這十六王子他們的發心,以及過去生他們所行之業,包括他過去生所修的法門、所做之事,他都知道。以無量因緣,種種諸譬喻,為他們說六波羅蜜,這「六波羅蜜」就講到大乘,「及諸神通事」,講這「神通」你不要只想到六種神通,什麼天眼通、放光等等。顯現神通,包括佛的德行,都算神通。包括佛過去度眾生,度化眾生,都可以稱為神通。「神」就是神奇,「通」就是通達,或是「善巧方便」,都能稱為神通。以種種緣譬喻,「分別真實法」,告訴他,分別就是為他詳細地說明真實之法,這是講菩薩所行之道,做一個菩薩應該怎麼做,不是只有做資源回收,捐器官。什麼叫菩薩行,什麼叫菩薩道。
「說是《法華經》,如恆河沙偈」,說《法華經》,我們前面講的,講說《法華》八千劫,所以如恆河沙這麼多的經文。「彼佛說經已
,即到靜室入定。「一心一處坐,八萬四千劫
」,如來入定,一心於一處坐,於寂滅道場而坐,八萬四千劫。

(經文)

是諸沙彌等。知佛禪未出。為無量億眾。
說佛無上慧。各各坐法座。說是大乘經。
於佛宴寂後。宣揚助法化。一一沙彌等。
所度諸眾生。有六百萬億。恆河沙等眾。

這個時候十六沙彌知佛入定,沒有出定,就為無量萬億大眾說《法華經》,說佛無上智慧,各各升座說大乘經,所以你看他們都是講說大乘,這個要知道。「於佛宴寂後」,佛入定以後。「宣揚助法化」,幫助佛法流通,助佛轉輪。「一一沙彌等,所度諸眾生,有六百萬億,恆河沙等眾」,六百萬億恆河沙這麼多。


(經文)
彼佛滅度後。是諸聞法者。在在諸佛土。常與師俱生。

大通智勝如來滅度之後,這六百萬億恆河沙等眾,聽聞他們說法的人,都常隨於這十六沙彌,所以說「在在諸佛土,常與師俱生」。

(經文
是十六沙彌。具足行佛道。今現在十方。各得成正覺。爾時聞法者。各在諸佛所。其有住聲聞。漸教以佛道。我在十六數。曾亦為汝說。是故以方便。引汝趣佛慧。

這是世尊講這十六沙彌經過修行而成佛,現在十方作佛。從阿閦鞞佛,大家看到的阿彌陀佛,還有釋迦牟尼佛,「今現在十方,各得成正覺」,大家都成就。
「爾時聞法者,各在諸佛所」,當時候聽法的人,比如說聽阿閦佛說法,就是跟他有緣,在不動佛國;跟阿彌陀佛有緣的,就在極樂世界,極樂世界算比較特別;跟釋迦牟尼佛緣特別好的,像你們就是跟釋迦牟尼佛特別好,就在娑婆世界。在這裡的是以凡夫居多。「其有住聲聞」,有的比較用功的證阿羅漢,佛一樣「漸教以佛道」。
其實世尊主要講的是當時候的弟子,像舍利弗、目犍連、大迦葉他們這些弟子,佛漸教以佛道。
「我在十六數」,釋迦牟尼佛也是十六王子之一。「亦曾為汝說」,也曾經跟你們講過大乘。
「是故以方便,引汝趣佛慧」,所以我今天再這樣子方便地接引你們,讓你們來學大乘。

所以如來所以興出世,就是為了要講說大乘,令眾生明心見性。所以《法華經》講:「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這個就是釋迦牟尼佛出世的正因。


(經文)
以是本因緣。今說法華經。
   令汝入佛道。慎勿懷驚懼。
釋迦牟尼佛知道與會的大眾還是有懷疑的,所以他說「以是本因緣,今說《法華經》」,意思就是:你們過去也都在大通智勝如來會下聽過了,只是時間久了,塵點劫以來你們忘記了,我也曾經跟你們講過《法華經》,只是你時間太久,你忘記了;所以我今天再說過去的因緣,說我們曾經聚在一起講過《法華》,你之前也有聽過我這麼講,你們不要再懷疑了,要趕快回心轉意。
所以說過去因緣,以助發「緣因佛性」,就是讓他能夠接受《法華》,能夠熏習大乘經典,然後趣入佛慧。
所以說「令汝入佛道,慎勿懷驚懼」,我過去跟你們講過《法華》,今天再跟你講,希望你們能夠學《法華》而成佛,所以希望你們不要懷著恐怖害怕的心態。

前面講有「比丘比丘尼,有懷增上慢,優婆塞我慢,優婆夷不信,其數有五千」,這五千大眾退席,不自見其過,於戒有缺漏,這些都是因緣還不具足。
那你們因緣具足了,現在才能坐在這裡聽。不要說世尊那個時候,連我們精舍都有一些因緣不具足的,《法華經》一講,他就自己走掉了,這個就是佛力加持啊,所謂「斯人鮮福德。不堪受是法。」薄德少福的人,你聽不下這《法華經》,你就會覺得「哪邊怎麼樣,哪邊又如何」,其實那個就是你的業障,你也來不了。就算你想聽,你也會有很多因緣障你的道,甚至即使你本來待在我們道場,一要講《法華經》你自己就會待不住,你自己就會走得遠遠的,這就是佛講的「薄德少福者」。

所以你現在有這個因緣來這裡聽,你要好好把握,你要有福慧,你才能聽得到,這是佛在經典上講的,決定真實不虛。

(經文):
譬如險惡道。迥絕多毒獸。又復無水草。人所怖畏處。無數千萬眾。欲過此險道。其路甚曠遠。經五百由旬。時有一導師。強識有智慧。明了心決定。在險濟眾難。
這是昨天講到的〈化城喻品〉。
譬如有一條險惡的道路,這道路上有很多毒獸,也沒有水草可以補充,你的駱駝、馬匹要吃的這些東西,路上都沒有,人也不敢走,無數千萬眾想要從這條路走,要去尋寶。「
其路甚曠遠」,這路途非常地長,有五百由旬,這個時候有一位導師,「強識有智慧,明了心決定」,想要幫助他們,能夠度過此險道。

(經文):

眾人皆疲倦。而白導師言。我等今頓乏。於此欲退還。
這個時候大眾走到半路上,覺得很疲倦,想要「退還」,想要退心了。說我們現在已經非常地累,想要退回去,不想前進了。

(經文):
導師作是念。此輩甚可愍。如何欲退還。而失大珍寶。尋時思方便。當設神通力。化作大城郭。莊嚴諸舍宅。周匝有園林。渠流及浴池。重門高樓閣。男女皆充滿。即作是化已。慰眾言勿懼。汝等入此城。各可隨所樂。

這個導師就想:這些人很可憐,為什麼要退還,怎麼要半路而退,前方就是寶所了。導師想要幫助這些人,所以這時候他就設「方便」,就是用善巧方便的方法,「當設神通力」,以神通力化作很大的一座城池,讓他們可以進去安住。「莊嚴諸舍宅」,那裡面都裝飾得非常地豪華,有園林、有小河流、人工的水渠,所以叫「渠流及浴池」,有著好的衛浴設備。
「重門高樓閣」,高牆深院。「男女皆充滿」,該有的都有,有男眾、女眾,僮僕也有。「即作是化已」,變化好之後,「慰眾言勿懼」,安撫地跟大眾講:你們不要怕,你們進到城裡,大家就可以休息了。

這個就是前面講的,隔三百由旬化作一城。這「三百由旬化作一城」就是代表於三界外別設小乘涅槃,就是「二乘涅槃」,所以三百由旬化作一城,「二乘法」只是化城而已,經文講這道理已經很清楚,這個「化城」是特別指小乘涅槃,不是指極樂世界。

所以不要亂穿鑿附會,有一些人他說這個「化城」就好像極樂世界,其實不然,極樂世界是阿彌陀佛心願所化作,是如來境界。有六塵說法,六塵皆說一乘了義,極樂世界二乘種不生,那邊沒有二乘,所以你千萬不要搞錯了。極樂世界就是這個化城之後的寶所,它不屬於化城,這一點,學淨土的人一定要知道。

我們看到《法華經》上佛這樣講,以後你再碰到有一些不明了淨土的告訴你:「哎呀,那個極樂世界是化城,你也不要那麼執著。」你就知道是他們搞錯了。實際上不是他們講的那樣,我們淨宗就是執持名號,指方立向,求生淨土,這個就是淨宗的修行特色。

你要就「實際理地」上講,我告訴你,三賢十聖都是化城,所謂「三賢十聖住果報。唯佛一人居淨土。」,你要以破戒來說,「唯佛一人持淨戒。其餘皆名破戒者。」這是顯示佛的戒德圓滿。所以你看經文時要知道「落處」,什麼叫「落處」?就是這經文是要表達什麼,是要「以經讚經」,經典要拿來讚歎經典,讚歎大乘,不是拿來毀謗的,不是拿來互相敵對的、詆毀的。所以佛門講經的人,包括你們這些老同修、老居士,你要會「善和鬥諍」、「善和異端」,若有同修有這些不能融會之處,你要幫他融會貫通,不是在那裡製造問題,顯示自己很懂;覺得「我看很多經,你看你們這樣修,我都可以找出你們的問題來」。你這種心態是不對的,是要善和鬥訟。

所以我就在想:那些在佛門裡面搞學術研究的,你看有一些人,他或是沒看過,或是看不懂經典,或是斷章取義,他自己在那裡互相不能融會,不能貫通,所以他處處有礙,疑問重重,結果還把自己的問題當答案寫成論文發佈,根本是在製造爭端。我們是菩薩戒弟子,大乘菩薩戒講的是要善和鬥諍,要滅除爭端,令眾生能夠得入佛慧,不是要製造問題。經中講的這個化城,很明確地,就是講二乘涅槃。

有一些學二乘的人就喜歡挑起爭端,說:「你們這樣是瞧不起我。」其實沒有人瞧不起你啊。所以那種就是自卑的心理作祟。你看看,釋迦牟尼佛講大乘,是要接引二乘他們入一乘了義,入佛境界,但他不願意,還說我們學大乘的人是瞧不起他。老師要教學生,這學生不上進,反而說老師瞧不起他,你看這種學生就是什麼?是壞學生。身為學生,你不上進,你不會的東西老師要教你,你不願意學,你還說「老師你教我這些,不是瞧不起我嗎」。你們看看這種心態。
所以這些人就毀謗大乘,他們很會搞,弄個什麼博士學位、說是什麼教授,專門搞這些佛學研究的,表面看起來很專業,其中也有剃光頭的。但是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剃了光頭,受了比丘戒,你就等於是比丘,你最好搞清楚,比丘不會謗佛,不會在佛門裡面製造爭端,佛門本來就無諍,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你不要以為你出了家,受了大戒了,能披上這身紅袈裟,你就等於是比丘,你就等於是講經法師了,其實你還不夠格。《法華經》後面會講到,要稱「法師」要具有十德,法師十德。我看你這種做法,你是一個德都沒有,你這種行為不配做法師,就算出家,剃了光頭也一樣。
我常講,你們不要著相,這件袈裟很便宜,一套才多少錢,是吧,都很便宜;他們的學位,說實話也很便宜,用錢就可以買。你重點你要看裡面講的是不是在謗佛?如果你謗佛,我告訴你,有什麼學位都沒用,將來都下阿鼻地獄。你看看那個謗佛的、毀謗大乘的,最後都是怎麼死的?你看那些毀謗大乘的,說大乘不是佛說的,那些人最後怎麼死的,沒有看過有哪一個坐化的,都是腐化、爛掉的。只有祖師大德是坐化,祖師大德是學大乘的,我們拿真工夫出來,你看毀謗大乘的,哪一個有工夫,沒工夫啊。你不要說那誰燒了有舍利,我告訴你,德雷莎修女燒了也有舍利,她也沒學佛。重點還是要看他的知見,毀謗大乘,這就不對了。
所以在「三百由旬化作一城」,這個是指別在三界之外,巧設二乘涅槃,是這樣子。

(經文):
諸人既入城。心皆大歡喜。皆生安穩想。自謂已得度。導師知息已。集眾而告言。汝等當前進。此是化城耳。我見汝疲極。中路欲退還。故以方便力。權化作此城。汝今勤精進。當共至寶所。

人在這化城當中,難免就迷惑,所以說「諸人既入城,心皆大歡喜。」在這化城當中生安穩想,覺得在這裡生活得不錯。「自謂已得度」,覺得自己這樣子就已經可以了。就像二乘的阿羅漢一樣,得少為足,覺得自己算是很有成就了。大家在這裡就要會反觀:連阿羅漢都不算究竟,何況你只學人天乘。

我常聽到有一些佛教長老,說:「你把人做好,這佛就作好了。」你看看,這種人其實也不配做長老。所以現在的「長老」,佛門中年紀大的稱長老,你要看看他講的東西是不是一個長老該講的,講的話把這佛法都給毀掉了。講什麼「把人做好就等於佛就作好了」,這根本胡說八道嘛。你看,二乘尚且不究竟,何況是人天乘,這個就是貢高我慢,得少為足。那出家個三十年,好不容易混到了長老的位置,長老一講,底下這些徒子徒孫、曾孫、玄孫,全部都跟著一起胡說八道了,這叫什麼呢,「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一個瞎子帶著一群瞎子,往火坑裡面跳。都在搞世間法,這個就是得少為足。

那二乘尚且不夠,何況你說人做好了就可以了,你講這話有何憑據?沒有憑據嘛,你這個話不是出自經典;你看大乘經裡面,我們拿四依法來講,「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依智不依識」,人還是用情識,並沒有轉識成智,怎麼會說人做好了就等於是佛了呢。所以一般大眾不學經教,很容易被這種所謂「世間通途的善法善事」給迷惑,認為那些人講的也是有一番做人的道理。做人有他的道理沒有錯,但是你今天來佛門是來作佛的,就像六祖慧能大師講的:我是來作佛的,弟子心中常生智慧。你看六祖慧能大師,他到佛門裡面來,他知道自己是來作佛的,所以他的目標很明確。你再看這十六王子,他們請法,目的是要來成佛,所以不要像這裡的二乘人一樣,更不可以只有五戒十善。聽清楚,不能只有五戒十善,還要再增上。
經文中說,「皆生安穩想,自謂已得度,導師知息已,集眾而告言」,導師告訴大眾:「汝等當前進,此是化城耳」,這個城是我的神通力化作的。「我見汝疲極,中路欲退還」,看到你們想要退還,想要打退堂鼓了,就以方便力,權化作此城。就像前面講到的,佛道長遠,如果一下跟眾生講一乘,他沒有這個善根力可以接受,也會嫌佛道長遠,他就退心了,所以才說你先證個二乘吧。就像這個導師一樣,於三百由旬化作一城,也就是三界之外化作二乘涅槃。
「汝今勤精進,當共至寶所」,這是希望二乘的這些學人一同精進,直至成佛,這「寶所」就是成佛。

(經文):
我亦復如是。為一切導師。

釋迦牟尼佛說:我也是一樣,就像這個導師一樣,我化導一切眾生。

(經文):
見諸求道者。中路而懈廢。不能度生死。煩惱諸險道。故以方便力。為息說涅槃。言汝等苦滅。所作皆已辦。既知到涅槃。皆得阿羅漢。爾乃集大眾。為說真實法。諸佛方便力。分別說三乘。唯有一佛乘。息處故說二。今為汝說實。汝所得非滅。為佛一切智。當發大精進。汝證一切智。十力等佛法。具三十二相。乃是真實滅。


經文到這裡就是「開權顯實」了,講真話了。他說,「我亦復如是,為一切眾生的導師。」「見諸求道者」,見到這些要來學佛的。「中路而懈廢」,中間要退轉了。「不能度生死煩惱險道」,不能超出三界。所以「故以方便力,為息說涅槃」,為了你們這些想半途而廢之人,跟你說個二乘涅槃,說個小乘涅槃。「言汝等苦滅,所作皆已辦,既知到涅槃,皆得阿羅漢」,佛說你們證阿羅漢,這樣子是算是到達一定程度了,所作已辦了。
但這只是佛方便說。到最後呢,「爾乃集大眾」,就像法華會上有這麼多的菩薩大眾都來聽,前面講,長者將要入涅槃以前,「並會親族。國王大臣。」就像佛這樣,召集大眾,跟大眾講。「為說真實法」,把事實真相講出來,告訴大眾。說「諸佛方便力,分別說三乘」,這「三乘」是佛的方便,真正的唯有「一佛乘」,佛法中只有「一乘了義」;你要聽清楚,佛法中唯有「一乘了義」。

「息處故說二」,為了一些想要半途而廢的人,佛才給你說個二乘。「今為汝說實」,現在世尊要入滅了,所以把實話跟你講出來。「汝所得非滅」,佛說:你們所得的不是真實的滅度,二乘的滅度不是真的,不是究竟的,是「有餘涅槃」,不是真的,並不是「無餘涅槃」。所以說「為佛一切智」,希望你們為了求如來的無上智慧。「當發大精進」,應當發大精進、大勇猛。
「汝證一切智」,希望你們能證如來的一切智。「十力等佛法,具三十二相」,就是像釋迦牟尼佛一樣,「乃是真實滅度」,才是真實的滅度。世尊要到最後,才把這個實話給大眾講出來。
所以你們聽了,你也不要驚慌,怎麼會說沒有二乘。是《法華經》上定義的,沒有二乘,真實之法當中確實是無二乘,所以你直接學「一乘」就可以了。

經文:
諸佛之導師。為息說涅槃。既知是息已。引入於佛慧。

「諸佛之導師」,釋迦牟尼佛,其實他教化了很多眾生也都已經成佛了,所以它這「諸佛之導師」,也是指釋迦牟尼佛。「為息說涅槃」就是講世尊為了這些人,包括我們前面說的「尋念過去佛。所行方便力。我今所得道。亦應說三乘。」,就是釋迦牟尼佛成佛的時候,他看到這個世間的眾生業障很重,沒有辦法一下接受一佛乘,他想:「過去佛是怎麼來教化的」,他以宿命通知道過去諸佛也是方便說三乘。所以說「諸佛之導師」,包括過去佛也是這樣子,所以他就比照著做。「為息說涅槃」,為了這些半路懈退的眾生來說二乘法。「既知是息已」,這「是息已」的「息」就是指化城休息,既然知道二乘是方便說,則應當捨棄。「引入於佛慧」,則應當捨棄方便,直向寶所,更不退轉。
所以常講「同成佛道,同入涅槃」,你知道二乘都是方便。《法華經》開權顯實,就是講這個道理。「顯實」,顯示什麼?顯示一切眾生本來是佛,顯示佛性真常不滅,一切眾生皆有佛性,這個才是《法華經》所要說的義趣。

其他像二乘講的佛法,都是方便引你了解「眾生本來就具有佛性」,二乘只是方便說而已,其實如來就是要顯示眾生本來是佛,所以這部經叫「成佛的《法華》」。告訴你:佛性不假修證,本自具足,人人皆有佛性,每個人必定作佛。
所以前面世尊跟大眾講,一切眾生都有佛性,都能成佛,就像「長者家子」。眾生本來就是跟如來就同一血脈,「同一血脈」就是同一心性,只是迷失在外太久了,住在這三界無安的火宅當中,「眾苦充滿。甚可佈畏。常有生老。病死憂患。如是等火。熾然不息。」其實原來都是長者家子,所以《壇經》講:「誰知火宅內,元是法中王。」火宅內的眾生,原來各各都是如來,這個就是《法華經》開權顯實,不是叫你漸修,是告訴你直下體悟,眾生就有佛性,這個佛性不假修成,你知道這一點你再來修行,那就好修了。
所謂「修證即不無,染汙即不得。」照樣修,照樣用功,但是知道佛性天成,雖然在迷,但是佛性從來不受汙染,所以說「染汙不得」;又講「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這個都是講的眾生的本性,講的佛性,這個就是《法華經》要宣說的真實義趣,破除二乘,破除凡夫的知見,為什麼?因為都是枝葉,一般人不懂,他總覺得「我要透過修行來取證,而後才來證得如來的涅槃」。實際上,舉「長者的譬喻」,「三界的譬喻」,〈信解品〉裡面的譬喻,就是來讓你們知道。

《壇經》裡面,法達禪師講他讀《法華經》,「誦經三千部,曹溪一句亡。」在曹溪,六祖大師給他一番開示以後,他才知道。「未明出世旨,寧歇累生狂。」不知道如來出世的宗旨,自己的狂心永遠不會歇息。「羊鹿牛」只是權設而已,「初中後分」所說的唯是一乘,就是要告訴我們「眾生自性是佛」,「初中後善揚,誰知火宅內,元是法中王。」各各都是長者家子。每一個阿羅漢其實原來都是佛,每一個眾生其實原來都是佛,佛性不假修成。這個就是「開佛知見」,先開示你「本有」,這是《法華經》前半部所要說的。


2019年9月22日 星期日

憨山大師 夢遊集 卷第二十七

憨山大師 夢遊集 卷第二十七

[1] 塔銘

徑山 達觀可禪師 塔銘

夫大地生死。顛瞑長夜。情關固閉。識鎻難開。有能蹶起一擊碎之。掉臂獨往者。自非雄猛丈夫。具超世之量者。未易及也。歷觀傳燈諸老。咸其人哉。
余今於達觀禪師見之矣。師諱真可。字達觀。晚號紫栢。門人稱尊者。重法故也。其先。句曲人。父沈連。世居吳江。太湖之灘缺。師其季子也。母夢異人授其附葉大鮮桃。寤而香滿室。遂有娠。師生。五歲不語。
有異僧過其門。摩頂。謂其父曰。此兒出家。當為人天師。言訖。忽不見。師遂能語。

先時見巨人跡下於庭。自是不復見。髫年性雄猛。慷慨激烈。貌偉不羣。弱不好弄。生不喜見婦人。浴不許先。一日。姊誤前就浴。師大怒。自後。至親戚婦女。無敢近者。
長 志日益大。父母不能拘。嘗有詩曰。
狗雄心未易消。蓋實錄也。
年十七。方仗劍遠遊塞上。行至蘇州閶門。遊市中。天大雨。值虎邱僧明覺。相顧盻。壯其貌。因以傘蔽之。遂同歸寺。具晚飡驩甚。聞僧夜誦八十八佛名。心大快悅。
侵晨。入覺室。曰。吾兩人有大寶。何以污在此中耶。
解腰纏十餘金授覺。令設驚請剃髮。遂禮覺為師。是夜即兀坐達旦。
每私語三嘆曰。視之無肉。喫之有味。
覺欲化鐵萬斤。造大鐘。師曰。吾助之。遂往平湖巨室。門外趺坐。主人進食。師不食。
主問何所須。師曰。化鐵萬斤造大鐘。有即受食。主人立出鐵萬斤於門外。
師笑。食畢。徑載回虎邱。歸即閉戶讀書。年半不越閫。
見僧有飲酒茹葷者。師曰。出家兒如此。可殺也。僧咸畏憚之。
年二十。從講師受具戒。嘗至常熟。遇相國嚴養齋翁。識為奇器。留月餘。之嘉興東塔寺。見僧書華嚴經。跪看良久。歎曰。吾輩能此足矣。
遂之武塘景德寺。掩關三年。
復回吳門辭覺曰。吾當去行脚諸方。歷參知識。究明大事。遂策杖去。
一日聞僧誦張拙見道偈。至「斷除妄想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師曰。錯也。
當云「方無病」。不是「邪」。
僧云。你錯他不錯。
師大疑之。到處書二語於壁間。疑至頭面俱腫。一日齋次 忽悟。頭面立消。
自是凌躒諸方。嘗曰 使我在臨濟德山座下。一掌便醒。安用如何如何。
匡山。窮相宗奧義。一日行二十里。足痛。師以石砥脚底至日行二百里乃止。
遊五臺。至峭壁空巖。
有老宿孤坐。師作禮。因問「一念未生時如何」。宿竪一指。
又問「既生後如何」。宿展兩手。
師於言下領旨。尋跡之。失其處。
至京師。參「徧融」大老。「融」問「從何來」。曰「江南來」。又問「來此作麼」。
曰「習講」。又問「習講作麼」。
曰「貫通經旨。代佛揚化」。
「融」曰。「你須清淨說法」。
師曰。只今不染一塵。
「融」命褫師直裰。施傍僧。
顧謂師曰。「脫了一層還一層」。
師笑領之。遂留掛褡。
知識嘯巖法主。暹理諸大老師。皆及門去。

九年復歸虎邱省「覺」。
乃之淞江。掩關百日。
之吳縣。聊城傅君光宅為縣令。其子利根。命禮師。子不懌。
子一日。搦二花問師云。「是一是二」。
師曰。「是一」。
子開手曰。「此花是二。師何言一」。
師曰。「我言其本。汝言其末」。
遂作禮。
之天池。遇管公東溟。聞其語。深器之。
師因拈薔薇一蒂二花問公。
公曰。此花同本生也。師分為二。
德問公。公無語。因罰齋一供。遂相與莫逆。時 上御極之三年。大千潤公開堂於少林。師結友巢林介如輩。往參叩。
及至。見上堂講公案。以口耳為心印。以帕子為真傳。
師耻之。歎曰。「西來意 固如是邪」。遂不入眾。尋即南還。
至嘉禾。見太宰陸五臺翁。心大相契。先是有密藏 道開者。南昌人。棄青衿出家。披剃於南海。聞師風。往歸之。
師知為法器。留為侍者。

郡城楞嚴寺。為長水疏經處。久廢。
有力者侵為園亭。師有詩弔之曰。「明月一輪簾外冷。夜深曾照坐禪人」。志欲恢復。乃囑開公任恢復之事。而屬太宰為護法。
太宰公弟。雲臺公。施建禪堂五楹。既成。請師題其柱。
師為聯語曰。「若不究心。坐禪徒增業苦。如能護念。罵佛猶益真修」。遂引錐刺臂。流血盈碗書之。自是接納往來。
後二十餘年。太守槐亭蔡公。始克修復。蓋師願力所持也。
師見象季法道陵遲。惟以弘法利生為家務。念大藏卷帙重多。遐方僻陬。有終不聞佛法名字者。欲刻方冊。易為流通。普使見聞作金剛種子。
即有謗者。罪當自代。遂與太宰公。及司成馮公夢禎。廷尉曾公同亨。冏卿瞿公汝稷等定議。命開公董其事。
萬曆己丑。創刻於五臺。居四年。以氷雪苦寒。復移於徑山寂照庵。工既行。開公以病隱去。續蕆其役者。弟子寒灰如奇。奇子幻予本及。最後弟子澹居鎧也。初桐城吳公用先。為儀曹郎。參師入室。從容及刻藏事。
師遽曰。君與此法。有大因緣。師化後。吳公出長浙藩。用馮司成初議。修復化城。為徑山下院。藏貯經版。固吳公信力。
亦師預讖云。師於嘉禾刻藏有成議。乃返吳門。


省得度師覺公。「覺」已還俗。以醫名。聞師來。慴甚。師偽為賈人裝。僵臥小舟中。請「覺」診視。「覺」見師大驚。

師涕泣曰。「爾何迷至此耶。今且奈何」。「覺」曰。「唯命是聽」。
師立命剃髮載去。「覺」慚服。
願執弟子禮 親近之。師來之日。「覺」夕飡。飯盂忽墮地迸裂。其誠感如此。

師初過吳江。沈周二氏。聚族而歸之。至曲阿金沙。賀孫于王四氏。合族歸禮。師於于園。書法華經以報二親。顏書經處。曰墨光亭。今在焉。聞妙峰師建鐵塔于蘆芽。乃送經安置塔中。且與計藏事。復之都門。乃訪予於東海。
萬曆丙戌秋七月也。

予以五臺因緣。有聞於內。避名於東海那羅延窟。慈聖皇太后。為保聖躬。延國祚。印施大藏十五部。皇上頒降海內名山。首及東海。予以謝 恩入長安。師携開公走海上。至膠西。秋水泛漲。眾度必不能渡。師解衣先涉。疾呼眾。水已及肩。師躍然而前。
既渡。顧謂弟子曰。死生關頭。須直過為得耳。眾心欽服。予在長安聞之。亟促裝歸。兼程至即墨。師已出山。在脚院。詰朝將長發。是夜。一見大歡笑。明發。請還山。留旬日。心相印契。師即以予為知言。許生平矣。

師返都門。訪石經山。禮隋琬公塔。念琬公慮三災劫壞。正法澌滅。創刻石藏經。藏於巖洞。感其護法深心。淚下如雨。琬公塔院地。已歸豪右。矢復之而未果。乃決策西游峨嵋。由三晉。歷關中。跨棧道至蜀。禮普賢大士。

順流下瞿塘。過荊襄。登太和。至匡廬。尋歸宗故址。唯古松一株。寺僧售米五斗。匠石將伐之。丐者憐而乞米贖之。以存寺蹟。師聞而興感。樹根為樵斧剝斵。勢將折。師砌石填土。呪願復生。以卜寺重興兆。後樹日長。寺竟復。其願力固如此。江州孝廉邢懋學。延居長松館。師為說法語。名長松茹退。鄒給諫爾瞻。丁大參勺原。留駐錫匡山未果。遂行。過安慶。阮君自華。請遊皖公山馬祖庵。師喜其境超絕。屬建梵剎。
江陰居士趙我聞。謁請出家。遂薙髮於山中。師詺名曰法鎧。所謂最後弟子也。

師復北遊至潭柘。 慈聖聖母聞師至。命近侍陳儒致齋供。特賜紫伽黎。師固讓曰。自慚貧骨難披紫。施與高人福倍增。儒隨師過雲居。禮石經於雷音寺。啟石室。佛座下得金函。貯佛舍利三枚。光燭巖壑。因請舍利入 內。供三日。出帑金。重藏于石窟。以 聖母齋襯餘金。贖琬公塔。遂拉予偕往瞻禮。屬予作記。回寓慈壽。同居西郊園中。對談四十晝夜。目不交睫。信為生平至快事。徧融老已入滅。為文弔之。有嗣德不嗣法之語。

師在潭柘。居常禮佛後方食。一日客至。誤先舉一食。乃對知事曰。今日有犯戒者。命爾痛責三十棒。輕則陪之。知事愕。不知為誰。頃師授杖。自伏地。于佛前受責如數。兩股如墨。乃云。眾生無始習氣。如油入麵。牢不可破。苟折情不痛。未易調伏也。

師與予計。修我 朝傳燈錄。予以禪宗凋敝。與師約。往[泳-永+(虍-七+(一/八/八/目))]曹溪。以開法脉。師先至匡山以待。癸巳秋七月也。越三年乙未。予供奉 聖母賜大藏經。建海印寺成。以別緣觸 聖怒。詔逮下獄。鞫無他辭。蒙 恩免死。遣戍雷陽。毀其寺。
師在匡山聞報。許誦法華經百部。冀祐不死。即往探曹溪回。將赴都下救予。聞予南放。遂待於江滸。是年十一月。會師於下關旅泊庵。師執予手歎曰。公以死荷負大法。古人為法。有程嬰公孫杵臼之心。我何人哉。公不生還。吾不有生日。予慰之再三。

瀕行。師囑曰。吾他日即先公死。後事屬公。遂長別。予度嶺之五年。庚子。上以三殿工。榷礦稅。中使者駐湖口。南康太守吳寶秀劾 奏被逮。其夫人哀憤。以繯死。師在匡山聞之曰。時事至此。其如世道何。遂策杖赴都門。吳入獄。師多方調護。授以毗舍浮佛半偈。囑誦滿十萬。當出獄。吳持至八萬。蒙 上意解。得末減。
師以予未歸初服。
每歎曰。法門無人矣。若坐視法幢之摧。則紹隆三寶者。當於何處用心耶。老憨不歸。則我出世一大負。礦稅不止。則我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則我慧命一大負。若釋此三負。當不復走王舍城矣。
癸卯秋。予在曹溪飛書屬門人計偕者。招師入山中。報書。直云捨此一具貧骨。居無何。忽妖書發。震動中外。忌者乘閒劾師。師竟以是罹難。先是 聖上以輪主乘願力。敬重大法。手書金剛般若。偶汗下漬紙。疑當更易。遣近侍曹公質於師。
師以偈進曰。
御汗一滴。萬世津梁。無窮法藏。從此放光。

上覧之大悅。由是注意。適見章奏。意甚憐之。在法不能免。因逮及。 旨下云。著審而已。金吾訊鞫。但以三負事對。絕無他辭。送司寇。時執政欲死師。
師聞之曰。世法如此。久住何為。乃索浴罷。囑侍者小道人性田曰。吾去矣。
幸謝江南諸護法。道人哭。師叱之曰。爾侍予二十年。仍作這般去就耶。
乃說偈訖。端坐安然而逝。
御史曹公學程。以建言逮繫。問道於師。聞之急趨至。撫之曰。師去得好。師復開目微笑而別。癸卯十二月十七日也。師生於癸卯六月十二日。世壽六十有一。法臘四十有奇。師生平行履。疑信相半。即此末後快便一著。上下聞之。無不歎服。
於戲。師於死生。視四大如脫敝屣。何法所致哉。師常以毗舍浮佛偈示人。予問曰。師亦持否。師曰。吾持二十餘年。已熟句半。若熟兩句。吾於死生無慮矣。豈其驗耶。師化後。待 命六日。顏色不改。及出。徙身浮塟於慈慧寺外。次年春夏霖雨。及秋。陸長公西源。欲致師肉身南還。啟之。安然不動。予弟子大義。奉師龕至。經潞河。馬侍御經綸。以感師與李卓吾事。心最慟。因啟龕拂面。痛哭之。至京口。金沙曲阿諸弟子。奉歸徑山。供寂照庵。
師臨終有偈云。怪來雙徑為雙樹。貝葉如雲日自屯。以是故耳。時甲辰秋九月也。越十一年乙卯。弟子塟師全身於雙徑山後。司成朱公國禎。禮師塔。知有水。囑弟子法鎧啟之。俗弟子繆希雍。相得五峰內大慧塔後。開山第二代之左。曰文殊臺。卜於丙辰十一月十九日茶毗。廿三日歸靈骨。塔於此。予始在行閒。聞師訃。欲親往弔。因循一紀。未遂本懷。頃從南嶽數千里來。無意與期會。而預定祭日。蓋精神感孚亦奇矣。師後事。予幸目擊。得以少盡心焉。
於戲。師生平行履。豈易及哉。始自出家。即脇不至席。四十餘年。性剛猛精進。律身至嚴。近者不寒而慄。常露坐不避風霜。幼奉母訓不坐閾。則盡命立不近閫。秉金剛心。獨以荷負大法為懷。每見古剎荒廢。必至恢復。

始從楞嚴。終至歸宗雲居等。重興梵剎一十五所。除刻大藏。凡古名尊宿語錄。若寂音尊者。所著諸經論文集。及蘇長公易解。盡搜出刻行於世。性躭山水。生平雲行鳥飛。一衲無餘。無容足地。嚴重君親忠孝之大節。入佛殿。見 萬歲牌。必致敬。閱曆書。必加額而後覧。偶讀長沙志。見忠臣李芾。城垂陷。不欲死於賊。授部將一劒。令斬其全家。部將慟哭奉命。既推刃。因復自殺。師至此。淚直迸灑。弟子有傍。侍者不哭。師呵曰。當推墮汝於崖下。其忠義感激。類如此。師氣雄體豐。面目嚴冷。其立心最慈。每示弟子。必令自參。以發其悟。直至疑根盡拔而後已
人不以常情為法。求人如蒼鷹攫兔。一見即欲生擒。故凡入室不契者。心愈慈而恨愈深。一棒之下。直欲頓斷命根。故親近者希。凄然暖然。師實有焉。
於戲。師豈常人哉。即其見地直捷穩密。當上追古人。其悲願利生。弘護三寶。是名應身大士。
有人問師何如人。予曰。正法可無臨濟德山。末法不可無此老也。師每慨五家綱宗不振。常提此示人。予嘗嘆曰。綱宗之不振。其如慧命何。
原其曹洞。則專主少林。溈仰圓相久隱。
雲門自韓大伯後。則難見其人。
法眼大盛於永明。後則流入高麗。
獨臨濟一派。流布寰區。至宋大慧。中興其道。
及國初楚石無念諸大老。後傳至弘正末。有濟關主。其門人。為先師雲谷和尚。典則尚存。五十年來。師絃絕響。近則蒲團未穩。正眼未明。遂妄自尊稱。臨濟幾十幾代。
於戲。邪魔亂法。可不悲乎。
予以師之見地。誠可遠追臨濟。上接大慧。以前無師派。未敢妄推。若據堯舜之道。傳至孔子孟軻。軻死不得其傳。至宋濂雒諸儒。遙續其脉。以此證之。師固不忝為轉輪真子矣。

姑錄大略。以俟後之明眼宗匠。續傳燈者采焉。以師未出世。故無上堂普說示眾諸語。但就參請機緣開示。門人緝之。有內外集若干卷。行於世。入室緇白弟子甚多。而宰官居士尤眾。師生平行履。不能具載。別有傳。

乃為之銘。銘曰。
佛未出世。祖未西來。擊塗毒鼓。誰其人哉。鷲嶺拈花。少室面壁。只道快便。翻成狼籍。黃梅夜半。老盧竊逃。誰料嶺南。有此獦獠。南嶽青原。擦膿涕漢。多少癡人。被他誆賺。五家手快。如撫舜琴。南熏倐至。辨者知音。兒孫惡辣。觸者先亡。但放一線。其家永昌。門戶孤單。命在一絲。有救之者。定是嫡兒。如漢張良。為韓報仇。縱然國破。宗祧可求。是生吾師。如石迸笋。出則凌霄。孰知其本。為法力戰。通身汗血。大似李陵。空拳不怯。身雖陷虜。其心不亡。千秋之下。畢竟歸王。師金剛心。盡化為骨。逼塞虗空。豈在山麓。師不知我。誰當知師。一死一生。春在花枝。


雲棲 蓮池宏大師塔銘

師諱「袾宏」。字「佛慧」。別號蓮池。志所歸也。
俗姓沈氏。古杭仁和人。世為名族。
父德鑑。號明齋先生。母周氏。師生而頴異。世味澹如。
年十七。補邑庠。試屢冠諸生。
學行重一時。於科第猶掇之也。
顧志在出世。每書「生死事大」四字於案頭。從遊講藝。必折歸佛理。業已棲心淨土矣。
家戒殺生。祭必素。
居常太息 曰。人命過隙耳。浮生幾何。吾三十不售。定超然長往。何終身事齷齪哉。
前婦張氏。生一子殤。婦亡。即不欲娶。母強之。議婚「湯氏」。「湯」貧女齋蔬。有富者。欲得師為佳壻。陰閒之。師竟納「湯」。然意不欲成夫婦禮。
年二十七。父喪。三十一。母喪。因涕泣曰。親恩罔極。正吾報答時也。至是。長往之志決矣。
嘉靖乙丑。除日。師命「湯」點茶。捧至案。盞裂。師笑曰。「因緣無不散之理。」
明年丙寅。訣「湯」曰。「恩愛不常。生死莫代。吾往矣。汝自為計。」
「湯」亦灑然曰。「君先往。吾徐行耳。」
師乃作一筆勾詞竟。投性天理和尚祝髮。
乞昭慶寺無塵玉律師。就壇受具。居頃。即單瓢隻杖遊諸方。遍參知識。
北遊五臺。感文殊放光。至伏牛隨眾煉廣。
入京師。參「徧融、笑巖」二大老。皆有開發。
東昌。忽有語。作偈曰。「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
師以母服未闋。乃懷木主以遊。每食必供。居必奉。其哀慕如此。
至金陵瓦官寺。病幾絕。時即欲就茶毗。
「師」微曰。「吾一息尚存耳。」乃止。病閒歸。越中多禪期。「師」與會者五。終不知隣單性字。
隆慶辛未。師乞食梵村。見雲棲山水幽寂。遂有終焉之志。山故伏虎禪師剎也。楊國柱陳如玉等。為結茅三楹以棲之。師弔影寒巖。曾絕糧七日。倚壁危坐而已。

村多虎。環山四十里。歲傷不下數十人。居民最苦之。「師」發悲懇。為諷經施食。虎患遂寧。
歲亢旱。村民乞「師」禱雨。
師笑曰。吾但知念佛。無他術也。
眾堅請。師不得已出。乃擊木魚循田念佛。時雨隨注。如是所及。民異之。相與纍纍然。挈材木。荷鋤。競發其地。得柱礎而指之曰。此雲棲寺故物也。「師」福吾村。吾願鼎新之。以永吾福。不日成蘭若。外無崇門。中無大殿。惟禪堂安僧。法堂奉經像。餘取蔽風雨耳。
此法道大振。海內衲子歸心。遂成叢林。

師悲末法。教網滅裂。禪道不明。眾生業深垢重。以醍醐而貯穢器。吾所懼也。且佛設三學以化羣生。戒為基本。基不立。定慧何依。思行利導。必固本根。第 國制。南北戒壇久禁不行。予即願振頺綱。亦何敢違憲令。因令眾半月半月。誦梵網戒經。及比丘諸戒品。由是遠近皆歸。師以精嚴律制為第一行。
著沙彌要略。具戒便蒙。梵網經疏發隱。以發明之。

初師發足參方。從「參究念佛」得力。至是遂開淨土一門。普攝三根。極力主張。
乃著「彌陀疏鈔」十萬餘言。融會事理。指歸唯心。
又憶昔見高峰語錄。謂自來參究此事。最極精銳。無逾此師之純鋼鑄就者。向懷之行脚。
惟時師意。併匡山永明而一之。更錄古德機緣中喫緊語。編之曰「禪關策進」。併刻之。以示參究之訣。蓋顯「禪淨雙修。不出一心。」
是知師之化權微矣。

萬曆戊子。歲大疫。日斃千人。太守余公良樞。請公詣靈芝寺禳之。疫遂止。梵村舊有朱橋。潮汐衝塌。行者病涉。余公請師倡造。

師云。「欲我為者。無論貧富貴賤。人施銀八分而止。」獨用八者。意取坤土以制水也。
或言工大施微。恐難峻事。
師云。心力多。則功自不朽。不日累千金。鳩工築基。每下一樁。持呪百遍。潮汐不至者數日。橋竟成。昔錢王以萬弩射潮。師以一心力當之。何術哉。
師道價日增。十方衲子如歸。師一以慈接之。弟子日集。居日隘。師意不莊嚴屋宇。取安適。支閣而已。其設清規益肅。眾有通堂。若精進。若老病。若十方。各別有堂。百執事各有寮。一一具鎻鑰。啟閉以時。各有警策語。依期宣說。夜有巡警。擊板念佛。聲傳山谷。即倦者。眠不安。寢不夢。布薩羯磨。舉功過。行賞罰。凜若氷霜。
即佛住祇桓。尚有六羣擾眾。此中無一敢諍而故犯者。不盡局百丈規繩。而適時救獘。古今叢林。未有如今日者。具如僧規約。及諸警語。赫如也。
極意戒殺生。崇放生。著文久行於世。海內多奉尊之。曾講圓覺經於淨慈。聽者日數萬指。如屏四匝。
因贖寺前萬工池為放生池。
師八十誕辰。又增拓之。今城中上方長壽兩池。歲費計百餘金。山中設放生所。救贖飛走諸生物。充牣於中。眾僧減口以養之。歲約費栗二百石。亦有警策守者。依期往宣白。
即羽族善鳴噪者。聞木魚聲。悉寂然而聽。宣罷。乃鼓翅暄鳴。非佛性哉。

噫。佛說孝名為戒。儒呵有養無敬。師於物養而敬。且有禮者也。非達孝哉。

師道風日播。海內賢豪。無論朝野。靡不歸心感化。若大司馬宋公應昌。大宰陸光公祖。宮諭張公元忭。司成馮公夢禎。陶公望齡。次第及門問道者。以百計。皆扣關擊節。徵究大事。靡不心折。盡入陶鑄。監司守相。下車伏謁。及賢豪候參者。無加禮。不設饌。皆甘糲飯。臥敗蓆。任蜥緣蚊嘬。無改容。皆忘形屈勢。至則空其所有。非精誠感物。何能至是哉。

侍郎王公宗沐。問。夜來老鼠唧唧。說盡一部華嚴經。
師云。猫兒突出時如何。
王無語。師自代云。走却法師。留下講案。

又書頌曰。老鼠唧唧。華嚴歷歷。奇哉王侍郎。却被畜生惑。猫兒突出畫堂前。床頭說法無消息。無消息。大方廣佛華嚴經。世主妙嚴品第一。

侍御左公宗郢。問。「念佛得悟否。」

師曰。「返聞聞自性。性成無上道。又何疑返念念自性耶。」

仁和令樊公良樞。問。「心雜亂如何得靜。」師曰。「置之一處。無事不辦。」

坐中一士曰。「專格一物。是置之一處。辦得何事。」
師曰。「論格物。只當依朱子豁然貫通去。何事不辦得。」

或問師。「何不貴前知。」
師云。「譬如兩人觀琵琶記。一人不曾經見。一人曾見而預道之。畢竟同觀。終場能增減一齣否。」 

今上慈聖皇太后。崇重三寶。偶見師放生文。甚嘉歎。遣內侍賷紫袈裟齋資往供。問法要。師拜受。以偈答之。

師極意悲幽冥苦趣。自習焰口。時親設放。
嘗有見師座上。現如來相者。蓋觀力然也。師天性朴實簡淡。無緣飾。虛懷應物。貌溫粹。弱不勝衣。而聲若洪鐘。胸無崖岸。而守若嚴城。禦若堅兵。善藏其用。文理密察。經濟洪纖。不遺針芥。即畫叢林日用。量施利。酌厚薄。覈因果。明罪福。養老病。公眾僧。不滲滴水。
自有叢林以來。五十年中。未嘗妄用一錢。居常數千指。不設化主。聽其自至。稍有盈餘。輙散施諸山。庫無儲蓄。
凡設齋外。別持金銀作供者。隨手散去。施衣藥。救貧病。略無虛日。偶檢私記。近七載中。實用五千餘金。不屬常住。則前此歲歲可知已
師生平惜福。嘗著三十二條自警。垂老自浣濯。出溺器。亦不勞侍者。終身衣布素。一麻布幃。乃丁母艱時物。今尚存。他可知已。總師之操履。以平等大悲。攝化一切。非佛言不言。非佛行不行。非佛事不作。
佛囑末世護持正法者。依四安樂行。師實以之。歷觀從上諸祖。單提正令。未必盡修萬行。若夫「即萬行以彰一心。即塵勞而見佛性」者。古今除永明。惟師一人而已。先儒稱寂音為僧中班馬。
予則謂師為法門之周孔。以荷法即任道也。惟師之才。足以經世。悟。足以傳心。教。足以契機。戒。足以護法。操。足以勵世。規。足以救獘。至若慈能與樂。悲能拔苦。廣運六度。何莫而非妙行耶。出世始終。無一可議者。可謂法門得佛之全體大用者也。非夫應身大士。朗末法之重昏者。何能至此哉。

臨終時。預於半月前。入城別諸弟子。及故舊。但曰。吾將他往矣。
還山。連下堂。具茶湯設供。與眾話別。云「此處吾不住。將他往矣。」
中元設盂蘭盆。各薦先宗。師曰。「今歲我不與會。」
有簿記。師密題曰。「雲棲寺直院僧。代為堂上蓮池和尚。追薦沈氏宗親云。」過後始知其懸祀也。
七月朔晚。入堂坐。囑大眾曰。「我言眾不聽。我如風中燭。燈盡油乾矣。只待一撞一跌。纔信我也。明日要遠行。」
眾留之。師作三可惜。十可嘆。以警眾。淞江居士徐琳等。五人在寺。令侍者送遺囑五本。次夜入丈室。示微疾。瞑目無語。
城中諸弟子至。圍繞。師復開目云。「大眾老實念佛。毋揑怪。毋壞我規矩。」

眾問誰可主叢林。師曰。「戒行雙全者。」
又問 目前。師曰。「姑依戒次。」
言訖面西念佛。端然而逝。

萬曆四十三年七月初四日午時也。

師生於嘉靖乙未。世壽八十有一。僧臘五十。師自卜寺左嶺下。遂全身塔於此。其先耦「湯氏」。後師祝髮。建孝義庵。為女叢林主。先一載而化。亦塔於寺外之右山。師得度弟子廣孝等。為最初上首。
其及門授戒得度者。不下數千計。在家無與焉。
縉紳士君子。及門者亦以千計。私淑者無與焉。
其所著述。除經疏。餘雜錄如「竹窗三筆」等。二十餘種。行於世。率皆警發語。

師素誡弟子。「貴真修。勿顯異」。故多靈異不具載。嗚呼。我聞世尊。深念末法眾生雖(難?)度。恐斷慧命。靈山會上。求護正法者。即親蒙授記。亦不敢入。惟地湧之眾力任之。且曰。我等末世持經。當具大忍力。大精進力。即有現身此中。亦不自言其本。泄佛密因。但臨終陰有以示之耳。

觀師之行事。潛神密用。安忍精進之力。豈非地湧之一乎。抑自淨土而來乎。不然。從凡夫地。求自利尚不足。安能廣行利他。護持正法。始終無缺者乎。

予有感而來。略拾師之行事。以昭來世。其他具諸別傳。
乃為之銘曰。

三毒焰熾。五熱周章。孰能藥石。頓使清涼。欲海橫流。波浪滔天。誰能濟度。駕大法船。惟我大師。實乘願力。放身其中。隨宜調適。蚤斷愛根。如獅脫索。纔出塵勞。便露頭角。開淨土門。張法界網。撈漉三根。其赴如響。以金剛鎞。刮瞖眼膜。根本不生。枝葉自落。大冶紅鑪。慈悲忍力。入此陶鎔。癡狂頓息。毛孔光明。通身手眼。從無用中。法輪常轉。若非付囑。定是地湧。豈屬尋常。具大勇猛。師徒空來。亦從空去。雖善藏身。欲隱彌露。鐘鼓交參。雲霞綺互。塔影高標。法身常住。


勅賜 清涼山 竹林寺 空印澄法師 塔銘

諸佛法身。托於文字般若。故如來應世。獨重持經法師。欲其慧命不斷故也。
爰自白毫斂耀。像季弘經。則馬鳴龍樹無著天親。性相標宗。各擅其美。及大法東流。惟清涼大師。濬法界之源。綱維教網。撈摝人天。以其自性宗通。而弘四辨之說。無礙圓融。圭山而下。難其人矣。
近代遠紹芳規。傑然師表者。惟我竹林空印澄公大師。師諱鎮澄。別號空印。金臺宛平桑峪李氏子。父仲武。母呂氏。初夢一僧持錫入室。覺而遂生。幼聰慧不羣。為兒嬉喜佛事。早有出世志。
年十五。即投禮西山廣應寺引公為師。得度為沙彌。服勤三年。登壇受具。一江澧。西峰深。守菴中。諸大法師。弘教於大都。師尋依講肆。參窮性相宗旨。融貫華嚴。靡不該練。如是者十餘年。復從「小山、笑巖」二大知識。究西來密意。妙契心印。一時義學推為上首。先是予遊京師。法會眾中。獨目師當為法匠。既而同妙峰禪師。結隱五臺。將建無遮法會。集海內耆碩。囑妙峰力招。師果至。予大喜。為臺山得人。時萬曆壬午歲也。

法會罷。予與妙師分携。瀕行。不忍與師別。夜談連宵。力勸師曰。時當末運。法門寥落。撑持者難得其人。公慎勿住人閒。當留心此山。深畜利器。他時當為金色主人。
師問其故。予曰。昔司馬頭陀相溈山。以形與山相稱耳。師欣然應諾。予即以所居紫霞蘭若居之。師住此壁觀三年。大有開悟。塔院主人大方廣公。請修清涼傳。隨留講諸經。聲光赫奕。四方學者日益集。未幾與雪峰創獅子窟。建萬佛琉璃塔。遂成叢林。於中講演華嚴大經。學者數千指。坐寒巖氷雪。儼在金剛窟中也。聖母 皇上為國祈福。注意臺山。聞師風雅重之。 特賜大藏尊經安供。尋復命師。於都城千佛寺。講師自著楞嚴正觀。復於慈因寺。講演諸經。

時妙師造千佛銅殿。安置大顯通寺。 上嘉其功行。命重修。改賜額永明。建七處九會道場。延諸大法師。講演華嚴。以師主第一座會罷。師以古竹林寺。文殊現身處也。廢久復緝。所用多出內帑。未幾幻出一大道場。乃集諸弟子。重講華殿(嚴?)疏一周。復修南臺。為文殊化境。
師自是疲於津梁矣。
遂謝諸弟子。單提末後一著。默然兀坐。
眾有請說法者。師曰。「吾隨幻緣。力任大法。恒以生死大事為念。今老矣。人世幾何。學者以究心為要。豈復以播弄唇吻為得耶。爾輩當以此自勉。吾將行矣。」
居頃之。示微恙。危坐三日夜。談笑如常。中夜寂然而逝。萬曆丁巳六月十四日也。

師生而安重。寡言笑。律身嚴。御眾寬。不肅而威。說法三十餘年。三演華嚴。雖登華座。萬指圍繞。意若無人。天厨日至。而麤糲自如。居嘗專注理觀。脇不至席。淵沉靜默。老無惰容。受法弟子。以千百計。出其門者。率皆質樸無浮習。葢有以師表之。其於講演。提綱挈要。時出新意。
北方法席之盛。稽之前輩。無有出其右者。
所著有:楞嚴正觀。金剛正眼。般若照真論。因明。起信。攝論。永嘉集諸解。行於世。

師生於嘉靖丁未。世壽七十有一。僧臘五十有奇。全身葬於竹林之左。

 上聞師遷化。賜帑金建窣堵波。額曰空印大法師應身之塔。惟我 國初。禪講諸師。多啟宸衷。膺 寵渥。二百年來。未有福德深厚。上致 眷顧隆恩之若此者。豈非曼室應身而來者耶。抑清涼之影響耶。師得度弟子。惟棟等七人。受法門人。遠清等數百人。多能開化一方。
明年戊午冬。法孫方茂。門人大謙。持師行狀。遠來匡山。求為塔上之銘。予與師稱法門知己。銘捨予孰為之。
乃為銘曰。
法身無形。遇物而彰。文字煥發。般若之光。故持經者。慧命是託。了達性空。說不可說。西天此土。代不乏人。爰有清涼。曼室化身。性海波翻。義天星燦。法界圓融。炳然齊現。居金色界。據寶華座。出廣長舌。雜華紛播。千載而下。適生大師。芳規遠紹。獅子的兒。高踞窟中。發大哮吼。百獸震驚。聞聲奔走。雙提性相。大開寶藏。一雨普滋。三根應量。名聞九重。隆恩眷顧。梵剎聿興。法幢高竪。三十餘年。誨人不倦。以知見力。隨順方便。律身精嚴。潛神澹泊。迴彼狂飇。還醇返樸。示幻此身。人天師表。於末法中。實為僧寶。塔影撑空。法身獨露。風動水流。圓音彌布。千尺寒巖。萬年氷雪。日月無窮。光明不滅。

憨山大師 夢遊集卷第二十七